難怪蘇靖身懷招陰體質,平日里卻能夠依靠魂魄的強大,靈力的充沛,讓百鬼盡退而惶。
如今僅靠殘微一魄支撐,空空的皮囊,自然會引來無數幽鬼妖物的覬覦。
百里安得以肯定,此刻即便是一只稍有修為的小鬼,都可占據奪舍了她這副身軀。
此刻,他清楚的明白,再浪費力氣救她,也不過是救一個空有一魄的皮囊罷了。
這副身子無論怎樣調養,服用再珍貴的靈丹仙藥,只要她其他的三魂六魄不歸,蘇靖便永遠無法醒來。
背著她上路,無疑是在無盡的黑暗之中,身佩一盞招引無數飛蛾螢蟲的明燈。
這個念頭剛從心中落定,黑暗的河水之中,無數只慘綠的眼珠閃爍出了貪婪不祥的光,從四面八方,將他圍繞,張牙舞爪,好似隨時都要一撲而上,將一切吞噬殆盡。
更為可怕的是,在那沉沉的河底世界,仿佛有著什么更為恐怖的東西,嗅到了蘇靖身上流露出來致命誘惑般的氣息。
沉寂不知多少歲月的安靜里,傳來一道巨大悶沉地心跳聲,整個河水里所藏的陰靈妖物們,眼瞳紛紛露出了惶恐而興奮的瘋狂。
這里的每一寸河水,都陷入了一種讓人不安的悸動。
怎么辦?
百里安陷入了一場絕境。
他看了一眼在他懷中安寧沉睡的蒼白女子。
他抱著她,無聲的河中世界,兩人顯得如此渺小。
這個叫蘇靖的女子。
曾一劍穿他胸膛。
曾將他扔入生死絕地。
或許等她醒來,她扔要除魔衛道,斬殺為世人仙道所不容的尸魔。
他救他,背她一路。
已經仁至義盡。
一個空蕩的軀殼皮囊,何必繼續堅守。
三魂六魄不知何時歸,或許他的堅守就是一個笑話,或許她的魂魄早已被鬼山之中的厲鬼所吹散而食。
待到那一魄難以支撐這具身軀,虛弱散去,這個身子也將回歸腐朽,一切都要塵歸塵,土歸土。
他眼下做得一切,看起來都似乎毫無意義。
黑暗的深處里,那股未知而神秘的壓迫力越來越近,就像是一尊可怕的巨靈,從更古的歲月中醒來。
長久的饑餓,讓它的每一個心跳聲都宛若實在訴說著自己那可怕的進食需求。
此刻,只要他輕輕松手,她便會沉入到自己看不見的另一個世界里。
那些嗅著味道的陰物們,也會勢若瘋狂地追咬而去。
他將無恙而歸。
她將血骨不復。
修真的世界,本就是如此殘忍。
流水清澈的聲音劃過耳畔。
宛若做足了心里安慰,百里安深深地看了一眼懷中女子那張美麗的容顏,然后緩緩閉上雙眸。
不知是不忍再看,還是因為其他什么。
那只搭在她腰間的手……慢慢松開了。
可是懷中的女子依然在少年的懷中,墨色的青絲長發如美麗的海藻一般在冰冷的河水中安靜的飄蕩著,兩人的發絲糾結在了一起。
她無力垂著的雙手,其中一只不知何時環在了少年的腰間,動作自然,行云流暢地抓住了他的腰帶。
就像百里安提了她一路那般。
百里安并未睜開眼睛,仿佛什么也未察覺。
而她,卻是緩緩睜開了那雙古井無波的美麗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