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鞘微沉,少女喉間氣息一暢,胸膛劇烈的起伏了幾下,才壓住了想要破口而出的罵聲,帶著三歲孩童都能聽出來的不滿,把火氣全發泄在趙鐵冷身上。
“這個大方臉是在胡說八道,我之前躲在那客棧里面,聽得清清楚楚,他剛才說的那些人,都是他們六分半堂的香主,是他的下屬。”
“就是他示意,讓那些人綁了當地父母官的家眷,甚至還有什么聞巡撫的兒子,用這些手段把被綁的人折磨的不成人形,用來報復偏向金風細雨樓的巡撫等人。”
“錯了。”趙鐵冷不慌不忙的反駁道,“下這個命令,做這些事情的,其實都是九堂主霍董,就是里面那個銀發老頭,他也是被我打死的,一拳打在面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我如果跟他是一伙的,我為什么要打死他?如果不是我突然出手的話,就連你這貿然闖入的黃毛丫頭也要折在他們手里吧。”
他好像頗為不齒的模樣,“我倒是沒有想到,最近名傳江湖,大名鼎鼎的天之驕女,溫柔女俠,被人救了之后,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恩將仇報。真是替你父親洛陽王溫晚溫大人蒙羞。”
女扮男裝的溫柔,其實早就因為她手中那把獨特的星星刀,暴露了身份。可她此時沒有在意身份被叫破的事情,只顧著喊道:“你胡說,我才不是恩將仇報,只是你、你……”
這美貌少女氣急敗壞,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你是十二堂主,那是九堂主,你們又為什么不是一伙的?”馬車里的人再度發問。
趙鐵冷張口欲答,又聽馬車里傳出一聲冷笑,道,“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是六分半堂的污泥里面長出來唯一一朵白蓮花,已經當上了十二堂主的位置,卻是第一天知道六分半堂做事這么狠辣,這才大義滅友,不顧前程,殺了九堂主。”
“你如果編出這樣的理由,倒不如直接告訴我,你就是金風細雨樓派進六分半堂的臥底,實為五方神煞之一的薛西神。今天這個局,就是你要鏟除六分半堂九堂主等一干人,更是要借這個機會,讓聞巡撫這些人更仇視六分半堂,死心塌地的幫助金風細雨樓。”
這段話入耳,在趙鐵冷心里,不亞于石破天驚,他那張方方正正,鐵一樣的面孔,也駭然失色。
只能看到他半張臉的王小石,已經從這表情變化中得到了真相。
就連根本沒看他的溫柔,也從四周氣氛的急劇變化之中,體察到了事實,她又驚叫起來:“你是大師兄的手下?!可是你分明知道那些人做下那些歹毒的事情,居然不早些阻止,大師兄怎么會用你這樣的人?”
這少女確實是背景深厚,既是江湖大豪洛陽王的女兒,也是金風細雨樓樓主蘇夢枕的小師妹,甚至還是沈虎禪的義妹。
趙鐵冷早知道溫柔的這些身份,所以心里其實一直先存著一些避讓、客氣的心思,可是現在,他實在是受驚太大,在溫柔已經叫喊到第三遍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我確實就是薛西神。”他有些不甘、驚怒,又有些恐懼,借著自承身份鎮定了一些,才開口辯解,“自古以來,做臥底的人,在敵方的陣營之中,總要做出一些違背本心,萬分不愿卻還是要做的事情。我如果在當初他們下這個命令的時候就貿然動手,只怕反而會壞了大事,再怎么氣憤,也唯有隱忍下來。也正是因為能忍,我才能等到今天這個將他們一網打盡,一舉清除的機會。”
溫柔啞然,她心中對這樣的做法十分看不慣,可又覺得趙鐵冷的這些話也有道理,氣郁難解。
王小石的心思也與她相近。
兩人不約而同的微微垂頭,陷入沉默。
“萬分不愿啊~”方云漢緩慢的重復了這幾個字,刀鞘收回了車廂之中,車簾垂下,他好像已經不想再于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轉口道,“既然你覺得自己之前是萬分不愿的隱忍,那不如別做下去了。我這里還缺一個車夫,你來為我駕車,從頭開始,不知道愿還是不愿呢?”
趙鐵冷目露掙扎之色,卻生怕車里的人等的不耐,連忙道:“能擺脫過往,重頭再來,不知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我求之不得,可是,我跟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都有牽扯,只怕反而會為前輩帶來不便。”
方云漢安然道:“你放心,我聽說金風細雨樓仁義當先,六分半堂最重一個理字,他們如果來找我,我正好跟他們講一講道理,說一說義氣。”
“前輩大仁大義,我怎敢再有推辭?此后余生,都愿為前輩驅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