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江風徐徐吹進艙內,水聲瀝瀝傳入耳中。
側身坐于窗邊的鄭靈,只覺得心中酸酸楚楚,她的那雙明眸巴巴的望著艙外,望著遠方。
哎……
喟然長嘆后,不知道怎么了那股莫名地有一種刻骨的惆悵,再一次涌上了她的心底,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正在失神怔忡的時候,董夫人走了過來,見九妹這般失神模樣,便拿起了一旁的那張紙,紙上寫著一首詞,字是極為工整的楷書,作為禮部侍郎董飏先的侄女,出身于書香門第的她一眼就看出,這字還太欠火候,頂多只是蒙學孩童的水準,但詞……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
心驚地轉過頭來,看到是嫂嫂,再看著嫂嫂手中的紙,鄭靈的雙眼微垂望向無聲流淌的江水。
“九妹,這首“浣溪沙·殘雪凝輝冷畫屏”是何人所作?”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月光下,鄭靈的聲音里有一種淡淡的傷感,朱唇微咬,她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寫這首詩朱明忠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憂傷的表情。一時間那眸中的淚水居然朦了眼睛。
看著九妹的這般表情,董酉姑的思維在這一個瞬間變得有些混亂。
“你好像對他很感興趣。”
半晌,董酉姑看著與她極為親近的小姑子靜靜地說。
看著小妹聽到這句話時那滿面的羞紅,董酉姑忽然覺得這么問似乎有些多余了。
“斷腸聲里憶平生……嫂嫂,你說他的身世當真那么凄苦嗎?”
回頭看著嫂子,鄭靈的眸中閃動著此許心痛。
對于見慣了詩詞中的那種哀而不傷,隱而不發的董酉姑,反而更容易被這樣痛徹心扉的凄絕之美打動。閉上眼睛仿佛依然能看到寫詞人在那一片斷腸聲里,落淚傷神。
“妹妹,這詞到底是何人所作啊?”
握著妹妹的手,看著目中含淚的妹妹,董酉姑輕聲問道。被嫂子握著手的她,抬起頭,看著嫂子目中的關切之意,吱嘸著說道。
“是,是……”
直到幾個時辰之后,身在船上的朱明忠依然有些恍惚,這一切來的委實太過突然了,以至于直到現在他整個人還是沉浸在那種莫名的傷感之中。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為什么會寫這首納蘭容若的《浣溪沙·殘雪凝輝冷畫屏》?
僅僅只是因為不過才幾歲的納蘭是最合適的剽竊對象?還是因為感傷自己孤苦伶仃身處這個世界的身世?
那種共鳴似的傷感又一次在朱明忠的心底閃動著,當一切都放松下來的時候,他想到了遠在三個半世紀之后的親人,那種無親無故的孤苦伶仃,讓他的心底閃過一陣陣憂傷了。
神情也變得有些憂郁。
爸、媽……
立于船艏的朱明忠,不愿意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的一面,他閉著眼睛,想讓那獵獵的江風把這傷感吹去,同時盡量讓心情平靜下來。
江南招討使,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