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朕終于回去了……”
感覺到馬車的行駛,朱由榔那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而恰在這時,垂頭喘著粗氣的他,看著落于朱紅衣袖處的數須頭發,那面色卻變得有些陰沉。
一隊錦衣衛的護送下,六乘鑾駕自碼頭駛出,只聽見新鋪黃土的官道上,馬蹄、車輪、腳步,于官道上回響著,反更顯得莊嚴肅穆。
一出了碼頭,這碼頭外就是另一番光景,扈駕的錦衣衛,夾道而立,數千臣民夾道長揖,沿途的路邊更是有百姓設好的香案,百姓們無不是用設案焚香的方式,迎接著久不曾見過的漢家天子。
六挽馬車是江北式樣的四輪,與普通的馬車不同,金色馬車的車廂的顯得極為奢華,馬車共使用了近千片金箔做裝飾,在正午的陽光照射之下,那金箔被照的甚是耀眼,金光閃閃之下不可逼視,而在這黃金馬車內,朱由榔并沒有去看車外,此時他的面上卻涌現出些許的陰霾,看著衣袖上的落發,他的眼神一黯,心里暗自想到。
似乎這身子骨,真的大不如以往了……
馬車繼續前行,一路奔馳著,朝著天津駛去,而坐在馬車上的朱由榔偶爾會透過薄紗看著車外的冰天雪地,雖是一片冰天雪地,可是他的目光卻顯得狂熱,明天,明天他就能到達京師,就能進入紫禁城了。
只是不知道,那紫禁城現在是什么模樣?
紫禁城是什么模樣?
幾乎每個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幻想,即便是對于身為皇帝的朱由榔來說,他同樣也曾想象過紫禁城的模樣,想象過與其中號令天下時氣象。對即將到來的一刻充滿了期待。
在圣駕駛入天津衛的時候,依如在塘沽時一樣,路上是黃土墊道,路邊是百姓夾立,一座座香案立于路邊,焚香的煙霧更讓這道路兩側的顯得有些模糊。盡管有些模糊,但是在隨駕的扈從之中的馬士力還是從那煙霧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膛,在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的神情微微驚詫,但卻沒有顯露出什么異樣來,不過即便是如此,兩人仍然在極短的時間內,用目光完成了一番交流。
圣駕并沒有住于城內,而是住在天津衛城郊的一座本地士紳的大宅之中,盡管已經沒有了舟船暈眩之苦,但是當天晚上,也許是因為一路舟車勞頓的關系,朱由榔的身體更加虛弱了,一夜無法安睡的他,雖說遭受著病痛的折磨,可是卻也仍然期待著接下來的進京之行。
由于進京的日子與時辰,是經過欽天監慎重選定,第三天的未正,也就是午后兩點鐘進大明門,是上上大吉。所以盡管身體遭受病痛的折磨,但是朱由榔仍然不敢耽擱,一請即行。
在天津與京師之間,又休息了一夜,直第三天用了一個上午,浩浩蕩蕩的圣駕終于抵達了正陽門,這會按西洋的鐘點是午后一點,預定兩點鐘的吉時進入大明門,這吉時之說,可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可是這點路程絕對不需要一個鐘頭,有個消磨時間的法子,就借著在廟里拈香之便,在那里等夠了時間然后再啟程。
正陽門城樓之下的門洞東西兩旁各有一座黃瓦履頂的小廟。東為觀音大士廟,建于崇禎年間。西為關帝廟,建于萬歷年間。北京內城各個城門的甕城里都有一座小廟,唯獨正陽門內有兩座小廟。兩座小廟黃頂白碑,樹木參差,灰墻環繞,像兩個衛兵,護衛著高大巍峨的正陽門城樓。而這座關帝廟,于正陽門處可謂是占盡地利,所以香火益盛。受數百年的香火,一直以來都是極為靈驗。
而之所以選擇于此廟拈香,是因為一旁的觀音大世廟,本身并不是觀音大世廟建立,而是崇禎皇帝為了祭奠“陣亡”的薊遼總督洪承疇,于正陽門下東側為洪承疇建廟一座,廟中為洪承疇塑像設立牌位。可誰曾想后來得知洪承疇未死降清。崇禎一聽,肺都氣炸了,被弄得好不尷尬。下令工匠搗毀廟中塑像,砸毀排位,把小廟改為觀音大士廟。
自然的,朱由榔不可能選擇于那觀音大世廟掂香,而是改在關帝廟中掂香。而對于朱由榔來說,他選擇了這個地方,也有著特殊的含義,尤其是在廟中看著關帝像時,他不禁想到了三國中這位以忠義而得天下人景仰的武圣,腦海中卻只是涌現出一個念頭。
誰會是朕的武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