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通過與故友以及尋常百姓的接觸,潘仁遠發現對于今上的評價,幾乎是呈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勢,一邊是故友們對今上的嘲諷,而另一方面,尋常百姓無不把皇上視為圣天子,視為明君。
原本,對于遭受了兩年流放之苦的潘仁遠來說,他之所以在很多時候選擇沉默,甚至為朝廷張目,更多的是吸取了教訓,但是現在,他卻迷惑了。
難道,僅僅只是因為利益?
是因為皇上侵犯到了一些人的利益,同時讓百姓從中得利?
百姓從中得利了嗎?
一路上,潘仁遠都在思索著這個問題,即便是來到服務站的時候,他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這國道旁的服務站與舊時的驛站雖說區別不大,可絕對沒有驛卒的敲詐,因為服務站比較安全,南來北往的客人,往往都于此就餐,住宿,而公共馬車的車夫,也是于此換馬或者給馬喂料,這個時候,車上的乘客,便也服務站中吃飯住宿。
因為天色已晚的關系,所以車上的乘客都住了下來,大多數乘客住的是那種十文錢一晚上的大通鋪,而潘仁遠住的是一錢銀元單間,價格倒也不貴,而還送一頓早餐。
進了飯廳,飯已經擺好了。飯是土豆泥,這是服務站冬天里最尋常飯食,普通人不常吃土豆泥,因為味道一般,但是莊戶人家往往在冬天時以其充饑,因為這種黃土豆從種到收只有60天,趁著冬雪落下前,可以收上一季的土豆。因為不耐貯存,所以往往都是在冬天時食用,當主糧吃到開春,能省下幾個月的糧食。在服務站中,這是最廉價的食物,當然也有饅頭、玉米飯甚至大米飯,當然價格各有不同。
點了一葷一素兩個菜,要了一份土豆泥,潘仁遠便端著飯尋找著坐位,在找坐位的時候,他看到在角落的一張桌上,有一個十**歲的年青人正襟危坐的吃著面,他只是一個吃飯,面前菜有四盤,二大兩小,木耳肉片、白菜豆腐、炒雞蛋以及醬瓜,碗里的是一碗米飯。
年青人看起來應該是富家公子,雖說飯菜一般,可是吃飯的動作卻很優雅,但是那眉宇間,似乎帶著些憂色。這不禁讓潘仁遠有些好奇,而在他打量著這青年時,他注意到在年青人的鄰桌,坐著幾個頗為強壯的漢子,他們穿的并不是棉衣皮襖,而是灰色的呢絨大衣。在大明,只有當過兵的,才喜歡穿這種板硬不寬松的衣服。潘仁遠的視線不由的移到他們的腳下。
黃色的長桶皮靴。
他們是軍人!
這個年青人又是什么身份,為什么身邊會有軍人跟隨?恰在這時,那青年像是看到潘仁遠似的,便沖他展顏一笑,然后主動邀請道。
“這位公子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妨過來一起用餐吧,”
少年的邀請讓潘仁遠一愣,而鄰桌的人同樣也是一愣,其中一人正要站起來時,卻被旁邊的人給按住了,那人對他搖搖頭。
“如此便謝過公子了。”
因為好奇,潘仁遠倒也沒有拒絕,便坐到了他的對面。當然,他的好奇是對這青年身份的好奇。不過讓他失望的是,這青年盡管喊他同坐,但是卻沒有與他說話的意思,而是繼續慢悠悠的吃著飯,甚至注意力也在報紙上。
“禁止乞食……”
看到報紙上字樣,潘仁遠便隨口說道。
“此事朝中眾臣再作爭論也無任何意義,圣意已定,縱是他們反對,又能如何?今上雖說不施廷杖,但將反對者流放到海外卻從沒有絲毫顧忌,如果僵持不下的話,今上自然可以用流徒處置反對大臣,待到反對的都被流放了,自然也就會被通過了。”
“哦?”
青年抬起頭,看著潘仁遠問道。
“公子為何如何確信,陛下必定會通過此議?而且會不惜流放眾臣?”
說話時,青年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解的看著潘仁遠。
“因為海外殖民地需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