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點點頭,又道:“他什么時候醒的?醒了多久?意識如何?”
宋大夫仔細回憶道:“兩刻鐘前醒的,醒來也不說話,問他也不答,呆呆愣愣的,像是傻掉了似的。顧二公子說給他買吃的,可人一走,他便又閉上眼睡了。”
手術本身是沒有問題的,獻血者是近親,受血者有一定的排斥幾率。但顧嬌使用了一次性濾白器,容易引起排斥反應的白細胞已被成功過濾掉,所以也不是輸血的問題。
那么顧承林的異樣應該多半是來自心理上的打擊。
凌姨娘這刀子,捅的不僅僅是他的心口,還有他的靈魂、他的信仰。
所有信仰仿佛一夜之間坍塌了,他連這個世界是真是假都開始不確定了。
“對了,顧姑娘。”宋大夫習慣了這個稱呼,并未改口,顧嬌也更喜歡這個稱呼,“方才王掌柜來過,他讓我問問你,診金……”
現在他們已經知道顧承風是顧嬌同父異母的哥哥了,算起來是自己人,所以——
顧嬌毫不客氣道:“該怎么就怎么收,手術費十兩,藥費十兩,檢查費十兩,另外,他這個屬于重癥監護,一天三兩!”
宋大夫捏了把冷汗,這、這么貴的嗎?
不多時,顧承風便火急火燎地回來了,他拎著一個大大的食盒:“三弟,我買了你最愛吃的香酥鴨與紅豆糕!”
宋大夫為難地看了看病床上的顧承林,又看向一旁的顧嬌:“傷成這樣,不能吃這么油膩的東西吧?”
顧嬌卻沒阻止。
很快,宋大夫就明白為何顧嬌不出言阻止了。
顧承林壓根兒什么也不吃,甚至水都不喝。
他醒后,只睜大眼,呆呆地望著房梁,叫他沒反應,勺子喂到嘴邊也沒反應。
好不容易掰開他的嘴喂進去,又全都從他嘴角流了出來。
顧承風焦急地回頭望向顧嬌與宋大夫:“你們想想辦法!”
顧嬌淡淡地看向他:“這種事我可沒辦法。”
顧承風咬牙,雖心有不甘,卻也明白顧嬌所言不假,顧承林是自己沒了求生的意志,就算把他的傷治好了,他的心卻死了。
這樣的打擊比凌姨娘的背叛更讓人始料不及,顧承風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成天跋扈囂張、沒心沒肺的弟弟有朝一日會變成這副模樣。
松鶴院的人也到了,是顧老夫人的心腹嬤嬤與兩個伶俐的小丫鬟。
心腹嬤嬤姓桂,見自家公子成了這樣,一陣老淚縱橫:“殺千刀的!白瞎老夫人疼她一場,瞧她干的這叫人事兒嗎?”
顧承風沒說話。
他已經說不出來了。
桂嬤嬤對顧承風道:“二公子也一宿沒合眼了,回府去吧,這兒有奴婢看著,奴婢會照顧好三公子的。”
顧承風隱忍道:“我不走,我要等三弟醒過來。”
徹底醒過來,不是仿佛被人抽空靈魂的那種。
桂嬤嬤勸不過他,對他道:“那二公子吃點東西吧。”
顧承風沒胃口,但還是點了點頭。
桂嬤嬤將食盒打開,里頭裝的是兩碗小米粥、一碗豬血豆腐湯、一盤蘿卜燉鯽魚、一籠蒸排骨、幾樣清炒的小菜。
顧承風在看到碗里的豬血與排骨時,腦海里突然就有畫面了,顧承林血濺三尺、皮肉被翻開,清洗又縫合,一個個細節揮之不去!
“拿走!”
他吃不了!
桂嬤嬤一頭霧水:“怎么了二公子?這些菜做的不好嗎?都是大補的,三公子失血過多,奴婢特地讓人買的新鮮豬血,現殺現放,買回來還是熱乎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顧承風更受不住了。
最后他只硬著頭皮喝了一碗小米粥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另一邊,顧瑾瑜也聽說了顧承林受傷的事,女學就在隔壁,放學后她直接來了醫館。
顧承風在后院透氣,甫一見到她,眉心一蹙:“你來做什么?”
顧瑾瑜輕聲道:“我聽說三哥受傷了,我來看看他,三哥情況怎么樣?脫離危險了嗎?”
顧承風對顧瑾瑜屬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不算喜歡她,但也不厭惡她。今日不巧,他心情很糟糕,顧瑾瑜算是撞在了他的槍頭上。
“干你什么事?”他沒好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