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待到男童收了劍,他噠噠噠地跑過去:“哥哥,我是顧琰,你可以叫我琰兒,也可以叫我阿琰!嗯……娘親叫我寶寶,如果你喜歡,也可以這么叫。”
他見他滿頭大汗,還扯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小兜兜遞給他:“給。”
對方卻沒接,看向他的眼神充滿冷漠:“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弟弟。”
那眼神,他當時不懂,只覺有些受傷,可長大后細細想起來,那不是傷,是刀尖劃過他稚嫩的小心臟的疼痛。
“你就是我哥哥!你是父親的兒子,我也是父親的兒子!”
“但你不是我娘的兒子,我們,永遠不可能是兄弟!”
三歲的他,就那樣被人丟棄在了冷風里。
約莫是真的疼到了,乃至于他至今都還記得。
可他放棄了嗎?
他沒有。
他不懂為什么他的父親是哥哥的父親,而他的娘親卻不是哥哥的娘親,他去問父親。
父親說,他當然是你哥哥,你也是他弟弟。
唔,他就知道!
他很開心。
可轉頭,他就看見父親沖到哥哥的院子,將正在練字的哥哥拎出來痛揍了一頓。
“誰許你欺負你弟弟的?你再敢這么亂說話,我打斷你的腿!”
不要,不要打斷哥哥的腿!
他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抱住父親的大腿,讓他不要打了:“不打哥哥,不打……不打!”
父親抱著他走掉了,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哥哥,滿臉憤怒與屈辱。
他來找他。
他咆哮著對他說:“你別再來找我,我看見你就討厭!我討厭你!我希望這個家里根本就沒有你!”
他其實想和他說,哥哥,二哥和三哥打我,他們把我的胳膊打青了,好痛好痛。
可那一刻,他覺得他的心比胳膊還要痛。
他以為他和兩個哥哥是不一樣的,他見他摸過地上的小兔子,也見他救過樹上的小鳥,他是那么善良的一個人,他連小鳥都喜歡,自己這么可愛,他一定也會喜歡。
可他不喜歡,他厭惡他,他恨不得從來就沒有過他。
他捧著自己的一顆心,虔誠而崇拜地交給他,換來的是他棄之如敝履。
然而就算是這樣,當他被三哥關進黑屋子時,心里盼著的還是他,他多么期望哪怕是一次……就一次,他能來護護他……
他是他最敬愛的哥哥啊……
后來他走了,他踏上了前往山莊的馬車。
他不時回頭張望。
他那時想著,如果哥哥能出來看他一眼,他就什么委屈都沒了,他不走了,他不怕被三哥和二哥欺負。
可是他沒有來。
他終于伏在娘親懷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在莊子里整整十年,他都沒等到他來探望他一次,他終于逼著自己一點點接受了現實。
他不是他弟弟,他也不是他哥哥,他們有著同一個父親,卻永遠不會有任何關系。
腦海里記憶翻涌,顧琰閉上了眼。
夜深人靜,月朗星稀,整個軍營陷入了一片沉寂。
顧長卿坐在草席上,并無多少睡意。
忽然門外傳來動靜,緊接著是兩道軀體倒地的聲音。
顧長卿眸光一凜,一股警惕的眸光自眼底閃過。
下一秒,刑房的門被人打開,十多枚冰冷的暗器朝他兜頭兜臉地射了過來!
這是要把他射成篩子的節奏!
顧長卿倏然自地上滾過,抓起墻邊的草席,揮臂朝暗器卷去,以柔克剛的力道將暗器悉數拿下,隨后草席一散,將暗器朝對方射了出去!
對方似乎早有準備,并未著急進入刑房,暗器射回的一霎他忙躲到了外墻后。
暗器錚錚錚地釘在了刑房外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