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斷了。
蕭六郎冷冷地瞪了宣平侯一眼。
宣平侯無奈嘆氣,無辜攤手:“不是我,是它自己斷的。”
蕭六郎捏緊了拳頭,沒好氣地說道:“離村子不遠了,這條路熟得很,大不了走慢點,多走一會兒,又不下雨,怕什么!”
話是這么說,走了沒兩步,大雨嘩啦啦地落下來了。
蕭六郎唰的看向宣平侯。
宣平侯瞪大眸子:“這回總不是我!”
蕭六郎咬牙:“所以你承認方才是你了?”
“真不是我。”宣平侯一臉委屈地說。
論厚臉皮的程度,宣平侯與老祭酒不相上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老祭酒只是在官場上演厚黑學,生活中還是蠻正常的,宣平侯則是將不要臉發揮到了極致。
宣平侯幸災樂禍地說道:“來嘛來嘛,我背你,你肯定走不出去的。”
蕭六郎被他氣死了,雙目如炬道:“誰說我走不出去?我今天哪怕只剩一條腿,我蹦也蹦出去!”
說罷,他轉身就走。
“哎——”
宣平侯伸手去抓他。
奈何蕭六郎為了躲開他的手,不管不顧往前沖,結果就是一腳踏空,啊的一聲跌進了被草叢掩住的大坑。
他面朝下,在坑里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馬趴。
……另一只腳也崴了。
宣平侯捂住眸子沒眼看了:“……走那么快做什么?拉都沒拉住!”
宣平侯將這倒霉孩子從坑里拉了上來,平放在地上。
蕭六郎做著垂死的掙扎:“我不要你背!”
“哦。”宣平侯直接彎腰,雙手繞過某人的后背與后膝,將某人抱了起來,還特別嘴欠地說,“多大的人了還要抱。”
蕭六郎:“……!!”
這是什么爹啊!來道雷劈死他吧!
村子西頭,官員們臨時搭建的屋棚中一片熱鬧,并未因大雨而有絲毫銳減。
道路修通了,明日就能回京了,眾人儼然都很激動,加上定安侯又帶來了不少好吃的,在村子里啃了十多天窩窩頭與咸菜的官員們難得開了一次葷。
眾人吃得紅光滿面,似乎誰也沒注意到少了一個蕭六郎。
還是白日里與蕭六郎一道下地干活兒的巡官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拿著手中的一塊鴨肉,問道:“咦?怎么不見蕭大人?”
此話一出,眾人才齊齊往四下一看,是啊,蕭大人呢?
不怪眾人想不起他來,實在是蕭六郎下鄉后基本不與他們這些朝廷官員混在一塊兒,他都是在賑災農耕第一線,和鄉親們打成一片。
他不在身邊是常態,因此誰也沒刻意想起他來。
“下雨了,許是在哪個鄉親家躲雨吧。”另一個巡官說。
一個工部的主薄道:“年紀輕輕的就這么有抱負了,一來就和鄉親們打成一片,他這次的政績應當不錯吧。”
有抱負還是有野心,只是沒嘴上挑明。
人就是這樣奇怪,自己不下地,下地的就成了錯。
成天跟在戶部尚書身邊的安郡王沒人說他有野心,反倒是與鄉親們打成一片的蕭六郎被誤成了在民間搜集聲望。
安郡王看了眼顧侯爺,見他對蕭六郎漠不關心的樣子,他叫來伍楊:“你去找找蕭大人。”
“是!”伍楊領命出去,剛推開屋棚的門,便看見大雨中,一道威武健碩的身影,步履如風地背著一個人朝這邊走來。
他的頭上頂著自己的外袍,蓋住了背上的人。
他只穿著一件中衣,衣裳已被滂沱的大雨澆濕,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水洼里,雨水淋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怎么了?”安郡王見伍楊愣在門口不動,問他,“出什么事了?”
“那、那個……”伍楊有點不敢認。
眾人見狀不對,忙擠到門口來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
有人認了出來:“那、那不是宣平侯嗎?”
沒人見過宣平侯如此狼狽的樣子。
他是昭國第一美男子,他很講究,也很臭美,除了在戰場上,他從未讓人見過他衣冠不整的樣子。
可此時的他,猶如一只在暴風雨中倉皇而過的獵鷹,為了護住背上的幼崽,拔掉了一身漂亮的羽毛,為他筑起遮風擋雨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