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六郎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行李:“我的藥呢?”
“院子里。”宣平侯說。
蕭六郎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宣平侯望著他如此決絕又倔強的背影,忽然叫住他:“你就不想見見你娘嗎?”
蕭六郎的步子一頓。
他拿著行李的手慢慢握緊。
我想見她……她想見我嗎?
蕭六郎不再有絲毫猶豫地走了。
“咝!小崽子!”
宣平侯牙疼!
劉管事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進屋問道:“侯爺,小公子他還沒承認自己的身份嗎?”
宣平侯的拳頭擂在桌子上,嘴角一陣抽抽:“小倔驢!”
“真的是小侯爺嗎?會不會弄錯了?”劉管事不放心地問,頓了頓,又嘀咕道,“錯了其實也不打緊,左不過都是侯爺您的種……”
宣平侯瞪了他一眼。
劉管事訕訕一笑:“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自古嫡庶有別,何況是一個私生子?怎么能讓一個私生子混淆了侯府的嫡系血脈呢?
宣平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難道只有他娘治得了他?”
“陳蕓娘已經死了。”劉管事特別好心地提醒。
宣平侯給了他一個死亡凝視:“你這個月的月錢不想要了?”
劉管事渾身一個激靈,道:“啊,侯爺您、您說的是公主殿下啊。可萬一公主殿下也拿他沒辦法……”
宣平侯望著消失在庭院盡頭的背影,眸光深遠道:“那我就相信他真的不是蕭珩。”
蕭六郎是坐宣平侯府的馬車回到碧水胡同的,到家時天都黑了。
家里人不知他今日回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只有姚氏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娘。”他上前打了招呼。
姚氏驚喜地說道:“六郎回來了?還沒吃飯吧?玉芽兒!”
“誒!”玉芽兒放下手中的活兒走了過來,“咦?姑爺!”
姚氏吩咐道:“去給姑爺做點吃的。”
“好!”玉芽兒應下去了灶屋。
這次下鄉是去賑災的,沒帶回什么禮物,除了一簍子藥材就只有一些鄉親們自己曬的魚干。
蕭六郎將魚干拿了出來。
“這是什么?”一包氣味古怪的藥粉從魚干下掉了出來。
“是一種干花碾的粉末,是一個大娘送的,據說能當胭脂用。”
就是張伯伯家的大娘,得知他已成親,便拿了這包干花粉給他。
這自然比不上胭脂鋪里的胭脂,可到底是鄉親的一點心意,他便收下了。
姚氏道:“嬌嬌如今也用不著。”
姚氏的意思是顧嬌臉上有守宮砂,不愛打扮,等日后守宮砂沒了,興許她自己就愛美了。
蕭六郎卻會錯了意,以為姚氏在說顧嬌丑,他說道:“她不用也好看。”
姚氏一愣。
女婿是在夸女兒好看?
雖然她也覺得女兒好看,可她畢竟是嬌嬌的親娘,親娘看女兒自然怎么都好看了。
蕭六郎那副認真的樣子,把姚氏逗笑了。
小倆口成親這么久,雖一直分房而居,但從未說過他們不曾圓房。
世家大族的夫妻都是分院而居,讀書人家里為了不影響男人念書,不少也會分房而居,因此若不是這個“胎記”,小倆口的關系根本不會引人起疑。
姚氏本打算繼續裝作不知道,可這會子既然說起了,姚氏又覺得或許告訴女婿也沒關系。
至少,女婿這般認真地反駁他,就說明在他心里是不嫌棄女兒容貌的。
他拿真心待嬌嬌,又有什么不值得一個真相的呢?
“其實……”姚氏清了清嗓子,忍住心底的尷尬,說道,“嬌嬌臉上的不是胎記……是守宮砂。”
嘭!
一個人影從院墻上栽下來了!
咚!
一個人在門檻上磕了一下,踉蹌著步子撞到門上了。
前者是顧承風,后者是顧長卿。
這還沒完。
門口吧嗒一聲,緊接著桄榔桄榔桄榔……赫然是莊太后手里的銅制蜜餞盒子失手掉在地上了。
在兩家宅院新開的那扇小門那兒杵著的老祭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就是來給莊錦瑟送點兒紅糖糍粑的,怎么就聽到了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