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終于受不住了,她只是聽說過皇宮的殘酷,卻并未切身領教過。
她哽咽著奔去了華清宮。
“讓我見見陛下吧!太妃娘娘已經一整天不吃不喝了……再這么下去……再這么下去……她會生病的……”
她哭得很大聲。
這在皇宮是大忌。
她并不知自己究竟有多幸運,沒被人拖下去以宮規論處。
“外頭在吵什么?”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捏了捏眉心問。
魏公公低聲道:“是太妃娘娘身邊的小師太,說是……太妃娘娘一整日未進食。”
皇帝的眉頭皺了皺。
魏公公察言觀色道:“陛下,要不要奴才去瞧瞧?”
皇帝張了張嘴。
他竟然猶豫了,有那么一瞬間他是想點頭的。
隨后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以往他聽到靜母妃的消息總是會立刻放下公務去探望她,怎么如今她都一整日滴水未進了,他居然沒那么著急了。
他不該如此的。
他閉了閉眼,說道:“朕去一趟庵堂。”
魏公公:“是。”
皇帝沒坐轎子,是自己帶著魏公公走過去的。
靜太妃喜靜,因此當時的選址就很偏僻,且因連夜趕工著急使用,庵堂本身建的不大。
這會兒被夜色吞沒,越發顯得渺小無依。
小尼姑見皇帝來了,心中一陣驚喜:“陛——”
皇帝沒看她,只淡淡地抬了抬手。
小尼姑瞬間被那股真龍之威震懾了。
佛堂的燈亮著,窗紙上躍動著一道孤寂的身影,皇帝邁步走了過去。
冷清的佛堂,靜太妃獨自一人跽坐在地上,她努力挺直脊背,卻似乎抵不過時光如梭、歲月蹉跎,她的身子有了一絲暮年的頹喪。
皇帝的心口忽然有些發酸:“母妃……”
靜太妃沒有回頭,她清冷平淡地說:“陛下沒什么事就請回吧。”
皇帝聽著她毫無情緒的聲音,心底的酸澀越發濃郁:“母妃可是在怪我……”
靜太妃自嘲一笑:“怪你什么?怪你一言不合抓走蔡嬤嬤,還是怪你做完噩夢當我是洪水猛獸,太后才是你親近的母后,亦或是你明明把我從宮外接了回來,卻又匆匆把我從華清宮里送出來?陛下,我是什么?天底下被自己兒子叫一聲娘都是奢望的母親又有幾個?”
她說著,轉過了身來。
她的眸中沒有眼淚,只有無盡的悲涼。
皇帝看著她這副模樣,只覺心都痛了。
他怎么可以懷疑自己母妃?
她怎么會有自己的秘密?
她怎么可能派刺客去刺殺太后?
寧安遠嫁了,她又被逼去庵堂,唯一的兒子也不能承歡膝下,她這些年都是怎么孤苦伶仃地度過的?
他都忘了嗎!
他走上前,在她面前跽坐下來,握住他的手:“泓兒再也不會了,泓兒心里,母妃永遠都是泓兒唯一的娘親。”
靜太妃的指尖顫抖了一下,眼眶都紅了。
皇帝愧疚地握緊她的手:“娘還沒吃飯吧,泓兒陪您用膳。”
靜太妃定定地問道:“那陛下……是從此都不再懷疑我了嗎?”
“朕……”皇帝猶豫了十分短暫的一下,“朕不會了。”
靜太妃垂下了眸子。
……
“原來靜太妃藏得這么深啊。”回去的馬車上,顧承風忍不住對顧嬌感慨。
顧嬌是不會和他說這些的,顧嬌話少,是顧承風幫著秦公公喂王八喂出來的革命友誼,秦公公都和他說了。
顧承風最驚訝的是靜太妃連皇帝都下得去手,那可是她的養子,她怎么舍得給他喂那么多怪藥的?也不怕把人喂傻了。
“最毒婦人心!”
他這話本是一語雙關,想借機揶揄顧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