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太后大喇喇地坐下,先看向右手邊的信陽公主:“你!對,就是你!四年前是不是你從火場把他救出來的?”
說到“他”時,她看了蕭六郎一眼。
不待信陽公主開口,莊太后又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哀家不是以六郎姑婆的身份在問你,是以一國太后的身份,哀家是有實權的太后,你最好不要欺瞞哀家,否則等同欺君之罪!”
有實權,就是這么豪橫!
蕭六郎聽完姑婆的這番話后,一秒變身等待夫子公布考試成績的小學雞,期盼又忐忑。
信陽公主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這一點上,蕭六郎倒是像極了她,她原本就只差一個臺階走下來,如今莊太后把臺階遞過來了,她自然不會把臺階踢開。
但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不是她想說,是太后逼著她說。
信陽公主低聲道:“是。”
蕭六郎眸光微微一動。
莊太后問道:“可有證據?”
這個信陽公主就真沒打算說了,可她的肢體語言已經出賣了她。
莊太后一眼看見她下意識往左臂上摸的手,盡管只是象征性的動了一下,但足以讓火眼金睛的莊太后看穿一切了。
莊太后一把撩開她的袖子,只見她的左上臂上布滿了猙獰而丑陋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肩膀的位置。
信陽公主沒預料莊太后如此敏銳,一下子將自己的創面暴露在了蕭六郎的眼前。
莊太后也挺那什么……意外,知道信陽必定是受了點傷,卻也沒想過是如此嚴重的傷勢。
早知道不給六郎看了。
天底下沒有一個母親愿意讓孩子看見自己如此傷痛的一面。
那她是怎樣背著六郎逃離火場的?
十四歲的蕭珩與顧琰如今的個子差不多,以信陽公主這副纖細的身板其實是很難背動他的。
當時屋子里的火被她撲滅得差不多了,然而地上有一截燒斷的桌角,她絆了一下,恰巧就跌倒在幾乎熄滅的火堆里,左臂的衣袖就這么燒了起來。
從適才二人的談話里,莊太后與蕭六郎都是聽不出究竟有幾個人去縱了火的,莊太后以為只是寧王,蕭六郎以為只是信陽公主,真正燒死蕭肅弟弟的那場火其實是第三場大火。
那真是將國子監的明輝堂燒至面目皆非,關閉國子監的三年多時間里,有幾乎一半的時間是在修復它。
縱火之人的意圖太明顯了。
他們想要蕭珩的命,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種。
信陽公主一度懷疑對方是為了報復自己或者宣平侯,但她越查越覺得不對勁,他們得罪的人不是在昭國就是在陳國,而兩國之中還沒有什么勢力是她半點也查探不到的。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極有可能來自一個上國。
他們二人與上國之人并無交往,自然也談不上交惡,所以對方可能真的是沖著蕭珩來的。
蕭珩也不曾得罪過上國人,他與上國唯一的關聯就是他的母親是一個燕國女奴。
這件事會與她有關嗎?她真的是一個女奴嗎?
信陽公主由自己的傷疤想到了曾經的事,一下子走了神,沒留意到蕭六郎單膝跪在她面前,再一次掀開了她的袖子,看著她如玉的小臂往上蜿蜒交錯的傷。
“回頭讓嬌嬌想想辦法。”莊太后拍了拍蕭六郎肩膀。
蕭六郎垂眸,靜靜地放下了撩開她袖子的手。
一顆滾燙的淚珠砸在了她的手背上,燙得她心尖兒都是一顫。
她唰的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傷勢又被蕭六郎看到了。
蕭六郎眸子里全是無法言說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