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臉皮厚,被打趣了也不生氣,笑著應道:“公子不愛說話,整日不吭聲像個悶葫蘆。奴才只好多張嘴,給公子解解悶。”
程景宏笑了笑,繼續轉頭為病患診治。
過了一個時辰,又有一個女眷被抬上了木板車。
這回是一張十分熟悉的臉孔。
短短三日,永安侯夫人已經不成樣子了。臉孔瘦了一圈,滿面憔悴,看著蒼老了十歲不止。一雙眼睛,因不停地流淚哭泣,又紅又腫,現在已經睜不開了。
裴璋和裴玨合力將昏厥的永安侯夫人抬上木板車。裴璋低聲對裴玨道:“二弟,我守在母親身邊。接下來半日,就辛苦你支應族人了。”
裴玨點點頭。英俊的臉孔被曬黑了許多,眼神倒是愈發堅毅。
昔日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一朝間淪落。這樣的磨難,令裴玨迅速成長起來。
裴璋看著裴玨的身影,心里有一絲欣慰。父親死了,還有他和裴玨。他們兄弟會撐起裴家,令家族扎根嶺南,延續下去。
程景宏為永安侯夫人看診后,又擰起了眉頭,低聲說道:“夫人身體虛弱,這三日昏厥了兩回。目力也有受損之兆。這樣下去,不是法子。一個人總得有求生的意志,才能撐得住。”
裴璋聽得心驚不已:“你的意思是……”
剩余的話遲遲說不出口。
程景宏代裴璋說了出來:“夫人意志消沉,一心求死。”
裴璋心里一陣猛烈的抽痛,耳邊響起程景宏的聲音:“我可以為夫人看診治病。不過,她心里的傷痕,不是短時間能好的。你一定要想法,激勵起她的求生之念。”
……
到了天黑之際,眾人終于趕到了官道上的驛館里。
身為流放的罪民,裴家人沒資格住驛館的屋子,只能在驛館外的空地上扎營露宿。走了一天,累得筋疲力盡,好歹能喝口熱水吃些熱食。填飽了肚子后,倒頭就睡。
帳篷里,一開始還有婦人或孩童的哭泣聲。很快,就歸為平靜。
此次隨行的御林軍統領姓李,同樣是將門子弟出身。往日和裴璋相識,也有幾分交情。此次裴家遭難流放,李統領主動請纓押解護送。
裴家十幾個病患,能住在干凈的屋子里,也多虧了李統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裴璋食難下咽,硬逼著自己吃了兩個饅頭喝了一碗熱水。
然后,裴玨悄悄過來了,低聲對裴璋說道:“大哥,有一行人一直跟在我們身后。人數約有一百左右,一個個騎著駿馬帶著長刀,都是好手。”
裴璋看了裴玨一眼,低聲道:“我知道。”
從離京的那一晚起,這一行人就默默尾隨裴家人身后了。
這一百個精悍的侍衛,都是騎著駿馬一日能行三百里的人,這三日卻慢悠悠地跟在裴家人身后。裴家人走,他們也走。裴家人停下休息,他們也就歇下。
奇怪的是,李統領也對這些人視若不見。
裴璋竟也沒什么驚訝。
裴玨一楞,脫口而出:“大哥,他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