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錯的現實主義態度,陛下年紀輕輕就能參透這些道理,真是天賦驚人。塔列朗自己恐怕也自知這一點,所以他想在臨死之前再玩點花樣出來,給自己的人生畫下一個滿意的句點。”說到這里,侯爵的臉色突然有些黯然,“我也一樣。”
埃德蒙頓時默然。
時光的流逝就是如此無情,盡管侯爵和塔列朗親王都曾經在大革命時期幸運地躲過了每一次風云變幻當中的屠刀,但是最終他們還是來到了暮年,在一步步接近人生的終點。
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們“在臨死之前再折騰一下”的執念,恐怕會比過去還要強烈。
侯爵自從加入進來之后,如此全身心地投入到這項事業當中,與其說是對波拿巴家族的忠誠,大概更多也是因為這種心態。
好在,諾瓦蒂埃侯爵的感慨只有片刻而已,馬上他的眼神里又充滿了振奮,“我雖然老了,但還沒有發霉,我還有足夠的時間去見證接下來的大戲。伯爵,您如果最近有時間的話,我們就定好日期吧,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拜訪塔列朗親王。”
既然已經見過了一次蘇爾特元帥,埃德蒙的心態自然也鍛煉了不少,塔列朗的名號雖然會帶來壓力,但是他也不會有任何畏懼。他只是不清楚,到底應該如何面對這位縱橫捭闔、反復橫跳幾十年的老狐貍。
元帥很威嚴,但也有著軍人的直來直去,哪怕野心勃勃,但鋒芒畢露的他絕對不屑于在自己這個小人物面前耍什么手腕;但塔列朗就不一樣了,那可是出了名的老狐貍,他根本吃不準自己哪句話就會觸怒對方,到時候被親王記恨是小,壞了陛下的謀劃他可就承擔不起責任了。
正因為有這種顧慮,所以他決定向侯爵求計,“先生,那您認為,我應該以何種態度面對親王為好”
一看到埃德蒙此刻的表情,老于世故的侯爵就立刻明白了他的糾結,于是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別擔心,您既然是陛下的代理人,那么無論如何,他都會給您幾分尊重,您也無需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按照您平常的處事方式去面對就好了至于其他的,都交給我來處理吧,我們認識幾十年了,雖然并不算朋友,但是在他面前我總是拿得出幾分面子的。”
接著,他又冷笑了一聲,“另外,別忘了,如今他也是一個下野多年的遺賢罷了,我們急他也同樣很急波旁王家永遠忘不了他過去的所作所為,他要找別的出路,也沒有多少選擇。”
侯爵此言一出,埃德蒙頓時松了一口氣,確實,兩方都有迫切尋求幫助的需要,就算談崩了,至少也不會撕破臉太難看。
雖說他并沒有什么從政經驗,但只要有侯爵在身邊幫襯,那也不至于在塔列朗面前出丑露乖。
于是他馬上充滿了信心,然后和侯爵一起約定了日子。
談好了這一切之后,侯爵向埃德蒙告辭,埃德蒙欣然為他送行,同時順手拿出了懷表看了看時間。
相比于之前用的懷表,這一次他的懷表里的內壁多了一張小小的畫像那是愛米麗夫人送給他的,上面有自己母女兩個人的肖像。
在兩個人成就好事之后,雖然彼此之間并沒有陷入什么熱戀當中,但是關系自然也變得非常親近,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同時為了讓埃德蒙開心,愛米麗刻意地施展了各種小手段來討好伯爵。
不得不說,她這種柔情蜜意,還真的很有效,在黑牢當中呆了十幾年的埃德蒙,極度渴求家人之間的溫暖,哪怕心里明白愛米麗恐怕有刻意為之的成分,但是仍舊非常享受這種待遇。
雖然因為梅爾塞苔絲的緣故他無法愛上愛米麗,但是在內心深處,他已經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家人之一了。
這段時間里,埃德蒙唐泰斯前往舊唐格拉爾府邸看望愛米麗母女的次數明顯增多,三個人在不知不覺當中也居然像真正的家人一樣生活總之,這也許是埃德蒙在蒙冤入獄之后,最幸福、最平靜的一段日子。
正因為如此,看到內壁當中的母女肖像時,埃德蒙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心里則在盤算過陣子再過去看看她們。
而侯爵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伯爵此刻的幸福神情,接著他的目光順勢落到了懷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