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幾人就《金剛經》聊了起來,將中英法語言糅合到一處討論,桌上的白紙寫滿了單詞和漢字。
這位郭先生五十多歲,是個有意思的人,你讓他講,他講不出來,但別人一提話頭,他馬上說:“這個我知道!僧人托缽乞討,是要站到馬路一側,左手托缽,挨戶乞討,給什么吃什么,不能挑剔。”然后就背上一大段經文。
“這個我也知道!般若是智慧的意思,我覺得‘慧’這個字簡直是中文里寓意最好的字了!還有,‘業’和‘法’可不是事業和法律,具體怎么說呢......”哇啦哇啦,一切法空,哇啦哇啦,緣起性空......
沈夢昔也不聽他羅嗦,結果一會兒工夫,居然就將《心經》默背下來了,從前幾輩子都記不住,只覺顛來倒去的260個字,今天不到十分鐘就記住了。
她拍手哈哈一笑,一口氣背了出來,“觀自在菩薩,行深波若波羅蜜多時......”終于不用唱著背了。
郭先生納悶說:“你這不是會背?”
沈夢昔攤手,“我真不是佛教徒,只是莫名其妙一會兒就背了下來,真的!”
郭先生瞪圓眼睛,“沈小姐,你別不信,你可是有大福報、大因緣的人,你不如就此皈依了吧!”
沈夢昔哈哈大笑。
愛麗絲忽然開口,“我聽說佛經分為三藏,一是經藏,講述佛教道理和修行方法,二是律藏,規范學佛人的言行,三是論藏,重在智慧,屬于哲學范疇。想必保羅和昔昔,感興趣的就是東方哲學的部分了。”
平時不多話的愛麗絲出口驚人,保羅連連點頭,上前擁抱了一下愛麗絲,“親愛的愛麗絲,你連佛教知識也有涉獵?”
“一知半解而已,我的書店里有相關書籍,下回我帶過來一本給你看。”
保羅大喜。
沈夢昔聽了,也暗暗琢磨,明天上工,沒人時也要翻翻來看。
廚房里的飯菜差不多要好了,約翰遜幾人活躍起來,話題就此告一段落。
沈夢昔戲稱張曦的家為“太太的客廳”,張曦聽了頓了一下,“可不敢相提并論。不過,我倒是見過林女士的。”
“真的?”沈夢昔坐直了身子。
“那年我九歲,跟隨爸爸去北京,見到了她。”張曦追憶著,“她躺在病床上,瘦成窄窄的一條,形銷骨立,有個女親戚一直在照顧她。她咳嗽得厲害,我非常害怕她一口氣上不來就死掉了,但父親卻堅持說她氣度風采依然,梁先生見了父親,他也極瘦,穿著寬松的中山裝,還有些跛腳,我當時就想,怎么會有這么狼狽的夫婦倆!”
沈夢昔靜靜地聽她說話。
“你不曉得,我的姑祖母與林女士是有些淵源的,從前的姑祖父,年輕時風流倜儻,在英國就瘋狂追求林女士,還為她寫詩,更為她跟我姑祖母鬧離婚,舉國皆知。但他卻與另一位陸小姐結婚了。后來,他死于墜機。”
沈夢昔訝然,“你姓張?”
“儂腦子瓦特了,我叫張曦,不姓張姓什么?”張曦伸手打了沈夢昔一下,又苦笑道:“看來你是知道我姑祖母的了,她當年沒少被世人非議,但我們張家就沒有軟弱的女人,她后來當了老師,開了公司,還管理過銀行,并將姑祖父的雙親養老送終,姑祖父是家中獨子,他一死,兩老無依無靠,十分可憐。姑祖母建國前去了香港,我的祖父父母都受了她的牽連。她如今人在美國,已經八十多歲。”
“你是不是恨她。”
“說不上吧,去年我去看過她,很老了。當初,我到香港就是投奔的姑祖母,她知道我不喜歡她,很快讓我去美國找她兒子,待了兩年,我又投奔了加拿大的表舅。”張曦對著沈夢昔兩手一攤,“你看,如此復雜的海外關系,在國內,我還能活下去嗎?”
沈夢昔還有些發呆,她仔細盯著張曦的臉看,以期從她的臉上看出誰的影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