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潤峰擺擺手,說不出話來。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道理只有和切身際遇結合起來才會讓人心中猛然一悸。
倪潤峰母親去世已經久了,現在從兒子的名字引出她起名的良苦用心,又加上最近的風波,他心中的感慨和慚愧交織在一起讓鼻頭陣陣發酸。
自己在長虹風風雨雨幾十年,眼看臨近退休,還是“守”不住初心。
一個守字,何其難也?
倪潤峰用手揉了揉眼睛,深吸了兩口氣,對方總說道:“失態了,想起我母親,她是位中學語文老師,從小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也和我說過很多古文道理。”
“我其實不愛這些,上學的時候就喜歡和機械打交道,一晃眼,也很多年過去了。”
方卓很理解的說道:“父母對孩子對晚輩都是這樣,老倪,我相信你對你孩子也是一樣,今天見到小倪是個棒小伙,什么時候你女兒從美國回來,一定也已經歷練的很有能力。”
倪潤峰剛要點頭,忽然心中一震,捏著酒杯的右手也是一抖。
砰!
酒杯掉在了地上,碎成幾瓣。
倪潤峰怔怔的看著小方總,自己從沒提過女兒,更沒提過她在美國,也刻意避開這些,因為只要說起她在APEX任職,一切脈絡就都昭然若揭。
什么行政因素,什么領導壓力,先前冠冕堂皇所推脫的話都成了最拙劣的表演。
從這一刻起,什么讓人敬佩的老企業家,什么風雨幾十年的彩電掌門人,都變成一個最好笑的笑話。
方卓平靜的看著老倪。
“哎呀,爸,你喝多了吧?我再拿個酒杯。”倪博仁沒聽出來什么不對,只以為是父親喝多了,沒拿穩酒杯。
方卓淡淡的說道:“小倪,別拿酒杯了,酒喝多也不好,今天就到這吧。”
倪潤峰嘴巴有些發干,上頭的酒意也褪去大半。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我晚上回酒店還得開個會,今天盡興了,小倪,你送送我。”方卓起身,招呼了一聲倪博仁,“你爸喝的不少,不讓他送了,讓他好好休息。”
倪博仁側頭看了眼父親,奇怪的沒得到什么回應,連忙說道:“好,方叔,我送你。”
他覺得自己父親今天晚上真是喝得太多。
兩人很快起身出門。
家里只剩下倪潤峰一個人。
他坐在椅子上,孤零零看著門的方向,雙手緩緩捂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