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此事你怎么知道的?”
黃好義當下與章越說了情由。
蔡確在邠州任司理參軍,主管一州的訟獄勘鞫。有人欲脫罪故而拿錢行賄蔡確。
蔡確收了錢后,結果被人告發至監司。
蔡確當即寫信給當年的鄰居兼同窗黃好謙,想借他的人脈脫罪。
章越聽了也是明白了,雖說宋朝吏治敗壞,官員貪污那是普遍現象,簡直要多黑有多黑。但蔡確不該這么不小心的。
黃好義道:“聽吾兄言道,蔡師兄是官員初任,但上無門路,下無通行情的人,貿然攬錢,這不被告發才難了。”
“蔡師兄至少也等熟悉了之后,懂了何錢該拿,何錢不該拿,再有所定奪。蔡師兄初到肯定在官場上沒有得罪的人,那么此番被告發,就是收了不該拿的錢。”
章越道:“可是蔡師兄不是如此貪財短視之人,他臨行前,我曾與他說過慎始敬終,官場初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黃好義道:“對啊,我也聽兄長說了,蔡師兄此事少說要吃掛落,就算過了關,以后在仕途上也是千難萬難。不過蔡師兄也是情有可原,我聽說他去邠州赴任時,欠著不少的錢。”
章越聽到這里,這才明白了。
進士初官,有的人到地方任官,利用關系背景搞些政績,以后升遷了到了更高的位置上再圖發展或原形畢露。
有的人則是……
蔡確確實不是這樣短視之人,其背后原因只能令人唏噓了。
黃履這時截道:“別說了,蔡師兄好歹中了進士,哪似我等還要在科場苦熬。”
孫過嘆道:“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黃好義看了章越一眼笑道:“很快就是個頭了。”
席間眾人談及將來到來的解試都沒什么心情。
黃好義倒是侃侃而談,這時候幾名歌女不邀自來,來到他們身旁打起酒坐。
黃好義見此一幕,臉色突變,當即閉口不語不再是方才笑談的樣子。
章越見此不由失笑,拿出錢來打發這些已是在彈唱歌女離開。
雷聲不止,少了黃好義開口,眾人一時也沒了談興。
茶坊外雨勢不止。
茶桌上一碟豬頭肉吃了大半,燒餅還剩了幾塊。
茶博士手邊的紅泥爐上的茶壺上的茶嘴正冒著白氣。
章越看著外頭這不斷的雨線,突然想起了在萬葉寺瀑布初見十七娘的一幕。
當初進京時船過淮水兩岸時,兩岸連綿的蘆叢以及坐落于水邊墟市。
上元燈會時,他與十七娘匆匆對視時,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
在這大考之前,這些沒來由的情緒,猶如悶悶的夏雨一般撩撥著他的情緒。
相府前為了前途爭一絲的機會的讀書人,還有對未來的憧憬及前途的忐忑不安,以及種種煩惱,就如同茶爐里將沸未沸的滾水,讓章越心情緊繃到了極致。
反而這時候別樣的情緒涌上心頭,同窗之情,戀人思慕,反而是此時此刻倍加珍惜的。
隨了解試之后,一切又會變一個樣子。
這時候爐水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