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小姐是何意思?”赫連熵忍不住問道。
班楚心道:“災時養恤故為重中之重,可災后重建同樣不可忽視,然我朝軍隊分布有限,周遭敵國不時揭竿起反,亦為之頭疼,故而人手緊缺,總是導致重建工作緩不濟急。因此,我們可以鼓勵災民返鄉,參與重建,且以月費制度分配,按勞取糧,多干多得,我想,倒也不失公平。災民固然是弱者,可自古天性人心思變,得隴望蜀,縱觀以往災民暴動,哪一場不是填飽了那些弱者的肚子,才招來的禍端,所以...”
“咳咳!”
班楚心話音還未落,忽被老夫人刻意壓低的輕咳打斷。她驀然轉過神來,轉首對上了老夫人和藹之下隱藏的警告的神色。
班楚心隨即低首再不言,她知道那眼神的含義,這些話,不是該她這個庶女說的。
班楚心垂首之際,心中不由也是懊悔起來,她確實說的過多了。她本意并不想在今日這種場合引人注目,這所有關于賑災的計策,也都是上一世里,她隨赫連邴一行去看過災地回來后,翻看書籍,絞盡腦汁想出來的。
不同于那些養尊處優,坐而論道的親貴大臣們,班楚心是真真正正見過饑饉災患的。
哀鴻遍野...那不過是寫在紙上冷冰冰的字眼,沒真正見識過時,這四個字在班楚心腦海中也不過是幅模糊的畫面,半分也不真切。而她那次隨行出去,方才算是真正見識過了人間煉獄。遍目浮尸暴骨,赤地千里,人煙斷絕。有無家可歸尸骸枕籍者,有一家七十二口全家滅絕者,更有甚者,因為饑餓,出現易子而食的慘狀。那兩名餓瘋了的父親,殘存著自己最后的理性,交換了對方的孩子,煮食充饑。
或許也是因為真正見識過天災的恐怖,方才班楚心才會一時忘了分寸,她不知道自己的辦法有沒有用,但還是想要為江都的百姓出一份力。
因方才老夫人輕咳聲而回神的除了班楚心,還有太子,此刻見班楚心已然垂首靜默不語,太子心下也是了然,遂含笑端起酒杯,向著老夫人道:“班府三小姐實是聰明伶俐,巧捷萬端,老夫人有這樣的孫女,真是可喜可賀啊。”
老夫人面上含笑,眸中卻是清淺一片,“太子殿下言重,我家這三丫頭平日里就是個言行無狀的,讓太子殿下見笑了。”
赫連熵看在眼里,不由搖頭冷笑。一旁的赫連冽見狀,垂首端杯故作飲酒狀,低聲淡淡道:“你若還如方才那般以意為之,口無遮攔,才是真真害了人家。”
仿佛是聽的太過認真一般,方才因班楚心而闐寂無聲的宴會,此刻才回過神來,漸漸響起議論探討的聲音。
班楚若心里氣不過班楚心在壽宴上出了風頭,面上卻不敢顯露出來,只在桌下死死的擰著衣角。班楚嫣在人前自是端的十足的得體模樣,面上笑容秀麗明媚,可那笑意卻是不及眼底的。
坐在對面的赫連邴徐徐飲下一口清酒,目光卻是不知不覺的望向班楚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