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白苓伺候了班楚心擦面梳洗,便要扶著小姐入榻歇息。余下那些新分來的丫鬟因不是貼身服侍的一等丫鬟,故而便端水捧盞的做些細碎活計。習月本捧著盞羊角風燈撤到一邊,卻不知怎得心神不寧的險些碰翻了燈。燈罩一歪,里面的燭火便被風撲的劇烈抖動起來。
那晃動的火光映在墻上,直叫人頭暈。班楚心微蹙眉看了習月一眼,卻也沒多說什么,只見習月卻是突然直直跪在了地上,慌張的神色在身旁燭火的映襯下,透出一絲駭人的殷紅。
班楚心微側頭,淡淡望了她一眼道:“不過撲了風燈而已,我都還不曾責怪你,你怕成這樣做什么。”
習月瑟瑟縮縮的跪在地上,神色不安的看了眼立在班楚心身畔的白苓,又將頭埋了下去。
見她似乎有話要說,班楚心淡淡道:“這里沒有外人,你說吧。”
習月見狀,咬了咬牙,磕頭道:“求三小姐救救奴婢!”
班楚心神思略一停頓,仰臉看了眼白苓。白苓立刻會意,走至窗邊推開望了望,確定沒人后方才合嚴窗欞,重新走了進來。
看著跪在地上神情很是害怕的習月,班楚心輕聲道:“有何事,細細說來便是。”
習月的神色仍見慌張,只拿眼睛覷著坐在榻上的班楚心,“若我說了,三小姐可能答應保奴婢一條命?”
見她如今仍遮遮掩掩,班楚心立時做出一副不豫的神情,“保不保的了全在于你自己,若你等下說出的話不盡不實,那我現在就去回了大夫人,不管你擔心誰會害你,我會讓全府上下都知道此事。”
習月的身子一抖,忙磕了個頭,“奴婢不敢,奴婢…”
她直起身子,看向前方的班楚心,小聲說道:“大夫人讓奴婢偷偷在青嵐居埋下了桃人,以厭勝之術嫁禍三小姐。”
纖長的細眉微微一挑,班楚心抬起目光與身旁的白苓快速對視了一眼。
“幾枚桃人?埋在了哪里?”班楚心輕聲問著。
“只一個,就埋在屋后的那棵月桂樹下面。”
班楚心不動聲色看了白苓一眼,后者會意,悄聲走了出去。
見白苓關上了房門,班楚心微微坐直了身子,一雙幽深墨瞳靜靜審視著面前的習月。
那枚略顯瘦弱的身影跪在黑暗里,明明是如此溫暖的歇室,但那副伏于地面的身體卻是微微顫抖著的。仿佛秋日里即將被寒氣卷落的朽葉,急于尋到一絲庇護。
“既然大夫人要你落陷,你又為何要將這些告訴我。”
習月聞言抬起了頭,雙眸里有淚光閃爍,“因為奴婢想活命。”
“活命?”班楚心冷笑一聲,“事若辦成,大夫人恐怕要重賞你,你又何故如此說。”
習月跪直了身子,眼中所噙淚水瑩瑩未曾落下,“奴婢自初來府中便在大夫人房里了,也深知她的脾氣秉性。夫人素來殺伐果斷,慮周藻密,此番隱事恐怕不論成敗與否,大夫人為杜絕后患,恐怕都不會再留奴婢。”
仿佛是有一雙手,緩緩撥動起她音色間的顫抖,“奴婢曾偷偷見過,大夫人是如何處置為她辦過密事的人。大夫人也說過,活人不會保守秘密,只有死人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