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貴人微微愣了一下,還未及反應過來,便聽班楚心繼續說道:“衣裙既是陛下御賜,那貴人就更該珍之重之,怎可輕易讓此珍貴之物染上污濁,若讓陛下知曉,貴人您未曾盡心愛護,豈非龍顏要因此震怒。”
嘉貴人聞言神色一震,不由有些驚慌。再看班楚心已是垂首,伏下了身子。
莆一屈膝,似有誰人衣角處清冽的香氣竄入鼻中。絲絲縷縷,不著痕跡的纏繞過來。
班楚心淡淡垂下羽睫,靜聲道:“衣裙沾水事小,圣心滯怒為大。若是被有心人聽去告到陛下耳中,誤會貴人您仗著位分怙勢凌弱,豈非得不償失。”
嘉貴人此番只為刁難一下這個令寶林,倒未想到此間,故而此刻聞言心中也不免微微惶恐。但那驚惶之意也僅是一時,待平定心神后轉念一想,自己若只因區區幾句話就如此算了,日后還如何在這個令寶林面前立威,令宮中宮人信服。于是復又換上一臉輕蔑神色,冷哼一聲道:“看來是今日欽安殿里的戲曲唱的不夠好啊,三小姐竟來這里尋起了熱鬧。”
“三小姐今日初次進宮,恐怕還不清楚宮里的規矩吧,正好,那便請三小姐就在這里看著,也好熟悉一下,何為規矩!”
說著命身后的宮女道:“既然寶林不愿自己動手,你們就幫幫她。”
“是!”那兩名宮女得了令,向令寶林逼近。
令寶林不敢反抗,也掙脫不得,被兩人一左一右死死按住,有雙手已上來褪她的鞋子。掙扎中,那**煙緞如意云頭旗鞋忽被一名宮女扯下,用力拋擲在了一旁。原本干凈的鞋頭立時沾染上了地面污穢的臟土,那被裹在泥里的如意紋樣,便同此刻被擰跪著的令寶林一般,狼狽不堪。
見著鞋子被褪,令寶林不由大驚,低垂的面容因羞愧而漲的紫紅,下意識的縮起雙足想要躲閃,卻被那兩名宮女狠狠的拽了回來。
嘉貴人冷冷的看著她,目光居高臨下。兩名宮女死死按住令寶林雙腿,轉而去扯那雙雪白足韈。
令寶林瑟縮的跪在地上,面頰深埋,兩行眼淚滾將將落了下來。
眼見羅襪已被扯下大半,這裸足之辱必是要受的了,卻忽然驚聞身后有蓮步盈盈緩慢靠近,班楚心微微側首,便見班鑰蘭由一眾宮女內監簇擁著,緩步而至。
班楚心不由暗暗松了口氣,恭敬垂下視線。
班鑰蘭停在眾人面前,眼內瞥著這慌亂的情勢,口中閑閑道:“欽安殿戲臺大開,竟也不及妹妹這里的半分熱鬧。”
嘉貴人心下一驚,忙回身行禮問安。原本按著令寶林的兩名宮女也忙不迭松開了手,嚇的一下子撲跪在地上。
嘉貴人回首望了眼這副狼狽的場景,心下一沉,便忙辯解道:“令寶林言行無狀,臣妾,臣妾只是略施小戒。”
班鑰蘭閑閑睨她一眼,冷冷笑道:“看來是近日貴妃娘娘諸事倥傯,我又懷著身孕不便拋頭,不想,竟要勞煩妹妹來當家立紀,真是辛苦。”
嘉貴人一凜,忙告罪道:“嬪妾不敢!嬪妾哪里敢越俎代庖。”
“不敢?”班鑰蘭冷冷一笑,“妹妹口口聲聲不敢,都已做到如此地步,若是真有一日得權掌勢,某不若這后宮,可都要隨了妹妹的姓了。”
嘉貴人跪在地上,額頭殷殷滲出冷汗。班鑰蘭冷眼瞧著她,輕哼一聲,“妹妹火氣這般大,焉知不是暑氣熏蒸以至驚悸煩躁。”說罷,抬目望了眼遠處的漣鳶湖,輕輕笑道:“本宮瞧著那里便極好,碧水微瀾。妹妹等下就跪過去,臨水而立,也可卻火除躁,平心靜氣啊。”
說著便喚來身后的小宮女,吩咐道:“你就在這里看著嘉貴人,何時瞧著貴人的心氣兒平和了,再來回話。”
小宮女領了命,嘉貴人眼見事已至此,也不敢求饒,便訕訕謝了恩,一臉委屈不甘的向漣鳶湖方向走去。
班鑰蘭眼波一轉,看了眼仍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令寶林,大為不屑的冷笑一聲,由身側的宮女內監攙扶著回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細細的顫音,“小主,儷妃娘娘走了呢。”
令寶林這才抬起頭來,就著那名宮女的手起身。由于跪的有些久了,再加之心內驚怕,起來時腳下有些不穩,險些就要再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