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先生道:“其中自有平衡,但這便如曲中的音調節奏情緒一般,全憑感覺,我講不出。但我想你會慢慢懂的。”
“你說得對!此中有真意,本不該用招式的,該用心意。”
李不負霍然抬頭,忽地拔出刀來,躍出茶樓,到了一處無人僻巷,竟開始演練刀法,如入醉態之中。
他時而右手握刀,左手拿掌,時而左手握刀,右手捏拳,做出的都是一些極為古怪奇異的姿勢,如反手抓耳,直腿頂天,單腿環跳等等。
這些都是《血刀經》中的修煉體式。
《血刀經》與《神照經》的修煉方法相差甚遠,前者吸取了大量的西域法門,由外入內,表里合一,最后與血刀刀法相聯。
而后者則是正統的中原心法,只是大為神異,療傷效果極佳。
李不負用血刀經中的姿勢演練,便像是到了另一個狀態里,好似發狂。
幸好僻巷中少有人來,縱有人聞聲欲探,也被莫大先生暗中驚退,使之不得打攪到李不負。
到了后來,夜已深沉。
烏云密布,無月無星,連雨點也沒了。
衡陽城中行人越來越少,皆歸于一片寂靜。
李不負兩臂交換輪使,一柄血刀在他手中,光影四綻,便是如同一輪血月一樣,孤月照耀八方,懾人心魄,令人膽寒!
半夜之時,李不負已是滿頭大汗,背上的衣衫都被浸濕,然而他不休不眠,仍然在雙手齊動,瘋狂練功。
莫大先生在旁看得暗暗心驚,只因李不負已口中銜刀,左手握掌,右手捏拳,時時劈風而過,招招出其不意。
他左手出掌,或為掌法,或將口中之刀順手拔去,揮砍一刀,右拳同樣如此,有時出拳,有時握刀。左右開弓,刀中夾著拳掌,這實在稱奇。
莫大先生不禁思考:若真有人在他面前與他對敵,連他所出的是掌是刀都無法判斷,又該如何抵擋?
他的武功本沒有比李不負高上多少,只是經驗十分豐富,所覽武學甚多,因此能夠指點李不負。
但是他再看李不負的刀法時,竟隱隱覺得自己上去一戰,也多半是討不了太多好處去的。
莫大先生嘆道:“我衡山劍法本以奇幻著稱,可他所用刀法卻更詭,更絕,更毒!”
隨著四更聲響,李不負漸漸收功,將血刀纏在腰間,他此刻臉頰通紅,渾身是汗,竟是有些快脫力了。
莫大先生見他練功完畢,也不與他再打招呼,僅是拉著胡琴,逐漸遠去,口中吟道:
“十畝荒池漲綠萍,南風不見芰荷生。”
“隔窗賴有芭蕉葉,未負瀟湘夜雨聲。”
李不負站立不動,似還在體悟方才的感覺,過了好久,莫大先生已完全消失后,他才喃喃出聲。
“莫大先生最后走的那句詩,倒像是在感慨什么事情一樣。莫非是他衡山派二代弟子才俊凋零,無人扛鼎,所以才來與我交好,以期隔墻開花,互增顏色?”
李不負無門無派,正值年輕,偏偏武功又很好,惹得一派掌門人來拉攏,那其實也是很正常的。
但他轉而又打去了這個念頭:“瞧莫大先生的樣子,卻不像是那種人了。他多半只是看我投緣,才如此做的吧。”
夜深,人靜,風停。
李不負停下刀后,忽然覺得身軀極度勞累,精疲力竭一般,心中只想著趕緊找張床,找個枕頭大睡一覺。
于是他趁黑摸回客店,來到自己訂好的客房里,倒頭便徹底放松,呼呼大睡,不知天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