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李不負方才再出刀,他已是個死人。
過了很久,姜斷弦依舊保持著那個推刀的姿勢,他的腰與腿仍然有力,但刀卻已敗。
李不負道:“你輸了。”
姜斷弦道:“是,我輸了!”
李不負道:“你輸得有些冤枉。因為我剛才那一刀是臨時才創出來的。”
姜斷弦忽然道:“你剛才的刀上至少有五種不同武功的痕跡。”
不得不說,李不負雖能看透姜斷弦的刀法,但姜斷弦的眼光同樣也是極毒辣的!
李不負道:“你看得不錯!那本是好幾門武學中的招式融合成的一招。”
“我本來是打算使一門火焰刀法,可又嫌火焰刀法用刀使出來,未免太沒有變化。我便加進去了衡山武功中一門的‘百變千幻云霧十三式’。”
姜斷弦道:“衡山劍法不好。非常不適合用刀施展。”
——到了李不負和姜斷弦這樣的刀客手中,無論什么樣的劍法,多多少少都可以變上一變,讓它變成刀法用出來的。可連姜斷弦都說“非常不合適”的話,那么就真的是很困難了。
李不負點頭道:“對,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又將泰山劍法中的一招‘七星落長空’化了進去。”
泰山劍法補的是沉穩。
姜斷弦緩緩道:“若用兩門劍法去配一門刀法,未免太反客為主了。這刀法恐怕不純!”
李不負目中已露出贊許與佩服,笑道:“你果真是位難得的刀客,見識非同凡響!所以我還是以我最熟悉的一門血刀刀法為根基,來駕馭這三門武學的。”
姜斷弦又問:“第五種武學是什么?”
李不負道:“最后一種武學是指法。”
姜斷弦道:“指法?你怎么會想得到將指法融進刀法的?”
李不負道:“因為你的刀法!你的刀法奪人性命,勢不可擋,如日薄西山一樣。”
“日落,從白到黑,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本是人類逃不過的一場浩劫。最后一門指法便是‘無相劫指’。這一門指法我并沒有刻意想加,是在最后它自然出現的。”
李不負當然不是將這五門武學全都融合為一招,他是將五門武學中的某一些精粹招式提煉出來,化而為一。
姜斷弦道:“但我想不到你怎么能夠將這些招式在一瞬間融為一刀的。”
他在這方面很有發言權,他的刀法也是這么來的。
但他所花費的時間卻遠遠不止一個日落。
李不負道:“我練過一門奇特的心法,叫作小無相功,于招式變化上有很大助益。”
姜斷弦道:“還有呢?”
李不負道:“還有你!正是你的刀法給我的靈感。”
心法與招式對于剛才的一刀來說,也許還不是最難得的。
最難得的是靈感,靈感才是最可遇而不可求的。
姜斷弦不語。
太陽慢慢落入地平線下。
只剩下最后一點殘陽,在荒漠的最遠方閃動著光亮,像是一位老人最后無奈的嘆息。
李不負忽然道:“那招日暮一樣的刀法想必已殺過不少人。”
姜斷弦道:“是。死在那一刀下的高手至少有二十七位,不是高手的,便不可計數了。”
李不負道:“看來你一定殺過很多很多人。”
姜斷弦道:“只可惜今日也要被人所殺!”
李不負搖頭道:“我不殺你。”
姜斷弦猛然抬頭,目中露出驚訝,道:“你不殺我?為什么?”
李不負淡淡道:“我不想像你一樣,蒼老得那么快。”
他說罷,回頭而行。
太陽已落山。
荒漠陷入冷寂。
姜斷弦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終于也收起刀,朝著與李不負相反的方向慢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