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垂落到了最后一刻。
唯一的一點紅色余暉只是低低地掛在地平線邊上,稍作停留。
由黃沙和硬土交雜的地面上也被染紅。
血光與夕陽的暉色交連在一起,變得有些妖異。
姜斷弦擦干了刀上沾染上的極少的血,然后凝視著遠方的殘日,又默默地轉回頭。
“我試好刀了。”
姜斷弦在擦拭完刀后,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等他說完,李不負的手也握住了刀。
他隨時可以出手!
但姜斷弦看了一眼慕容秋水和韋好客,忽然又道:“你也可以試一試刀。”
慕容秋水和韋好客坐在馬上的身軀突然變得僵直。
他們沒有想到,姜斷弦居然并沒有偏幫他們,甚至似乎想讓李不負殺掉他們二人,以試寶刀!
——慕容秋水敢追過來的原因,就是認為李不負真正的大敵是姜斷弦,不會輕易對他們動手,否則以他的性子,絕對不會甘冒這種大險來看這一場刀的決戰。
韋好客慢慢說道:“姜侍郎,你的侍郎之職,好像正是慕容侯爺和區區在下費了十分之大的代價才舉薦上去的。”
姜斷弦承認道:“是!”
韋好客道:“但是你現在好像卻在讓李不負來找我們試刀?”
姜斷弦回答:“侍郎是侍郎,刀是刀!”
——慕容秋水與李不負之間的仇怨在姜斷弦、風眼、因夢等江湖高手那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姜斷弦知道李不負與慕容秋水有仇,于是便讓李不負去試刀。
慕容秋水和韋好客騎在馬上,調轉馬頭,已打算快馬離開此地。
李不負卻道:“我不必試刀!我的刀不是殺人的刀!”
姜斷弦道:“你不試刀,也許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他考慮得很周到。他認為若是李不負死在這一戰中,那么慕容秋水一定會狠狠地報復一切與李不負有關的人,所以他想讓李不負先了斷這一段恩怨。
但是李不負搖頭。
搖頭的意思當然是否認。
在此時,“否認”還有另外一重意思。
李不負認為自己不會敗!
·········
落日燦爛。
而燦爛已過,太陽已沉下,月亮也開始升起。
姜斷弦面朝著荒漠,手中握刀,已擺出了他最擅長的那種起手式。
沉腰立馬,刀柄反握。
刀鋒并在腰間,巍然如山不動。
當姜斷弦擺出這姿勢時,一陣肅然的殺氣突然朝著整片荒漠席卷過去!
“嘶!”
眾人所騎乘的馬似也感受到了這樣的殺氣,馬蹄四踏,一陣凌亂,往后退去!
因夢和柳伴伴早已站到了李不負的身后很遠,背靠著荒漠。
仿佛只有當她們背靠這片荒漠時,才能獲得些許的安全感。
丁寧站在李不負和姜斷弦的身旁三丈之外。
他緊緊盯著二人,絲毫也不放松。
他的緊張程度絕不亞于正準備以刀對決的兩人。
而慕容秋水和韋好客則站在姜斷弦的背后很遠很遠的地方,僅僅是遙遙地望著這里。
他們不是來看刀的。
他們來看人。
刀法的絢爛對于他們而言,并不重要;他們只是想看李不負死在姜斷弦的刀下。
只要李不負能死,那么隨便怎么死都是一樣的。
所以他們離得很遠。他們用不著看得很仔細很清晰。
新月漸漸升起了。
月如刀。
刀已出手!
··········
李不負先出刀。
他第一刀用的依然是那一招“日暮”。
日暮方過。
但是當他用出這一刀的時候,人們好像又感覺到了剛剛才感受過的那種夕陽西下的時光流逝,無可奈何的感覺。
刀光如水般濺起,映著新月,已濺在了姜斷弦的臉上!
姜斷弦不動。
他竟然不動。
他曾兩次敗在這一刀之下,他對于這刀法中的變化想必已琢磨得很清楚,所以他不動。
但是他的刀在動。
他橫在腰間的刀不停地輕輕顫動著,刀的角度和光影也在不停地變幻。
他的刀鋒每一次變幻,都是尋找“日暮”這一刀的破綻。
姜斷弦的刀法的確已比先前成熟了太多!
他的人也變得極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