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平等-丙”號運輸艦緩緩停靠在新津港時,白夏兒并不是覺得旅途太過漫長,而是覺得遠比想象中的要短。
白夏兒曾經問過凈慈寺中最德高望重的僧人,世界的盡頭究竟有多么遙遠。
僧人說,有千日月所照之處,諸比丘,千世界……千摩羅天……千梵世天……
白夏兒沒聽懂,只覺得很遠很遠。
又問爹爹。
爹爹撕開狗肉,滿是酒氣地說,封狼居胥,焉支山處,便是天涯。
總之,沒有人能解答她的疑惑。
自杭州府至上海道,白夏兒走了五六天時間。
聽南來北往的商客說,這不過是大清國南來北往之中極短的一途。
所以,白夏兒想,從大清去花旗國,怕不是要像唐僧師徒去天竺那樣,走上十多年?
可明明他才離開八年……
總之,再是如何想象,白夏兒都沒有想到,自己會乘坐百來丈的大船,劈開波浪,僅僅用了不到二十天時間,便到達了花旗國。
或者說……
大明?
“白小娘子,咱們該下船啦!”
耳畔響起了一個年輕婦人的聲音,“一路上多虧你幫襯了!”
白夏兒連忙起身,笑著搖頭,并幫她將繁雜的行李抬起。
這個嬸子夫家姓陸,別人都叫她陸嬸。
陸嬸頭發干枯,面皮發黃,看上去有三四十歲,但其實只有二十六七。
她獨自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一路上都是白夏兒的鄰座。
大明遠洋運輸船給予華工們,無論是男工還是女工的條件要比豬仔船好得多。
但大洋之上,每一寸空間,每一樣物資都是寶貴的,必須為了大明崛起而發揮出全部的作用。
為了利用空間,客艙被分隔成了層高不足兩米的數個隔層。
每層的擁擠程度,和九十年代的綠皮火車差不多,想要伸直腿睡一覺都是奢侈。
而這些華工們每天也只能分到勉強夠喝的淡水,以及毫無烹飪技術可言的海獅咸肉粥。
當然,為了預防敗血癥,每天半個橘子也是少不了的。
但就是這樣的待遇,在華工看來也都是了不得的仁慈了。
畢竟一日三餐,還有肉,而且這肉還肥得讓人咬舌頭!
這是地主老爺和地主婆才有的生活吧!
當然,相比這些每餐都要把碗筷舔干凈的華工,水兵們的待遇要好得多。
水兵的待遇一向是全軍最好的。
包括休假、補助、各項福利。
在船艇上,水兵們也擁有8人一間的小艙室,每人都有一張獨立的小吊床。
除了咸魚和腌海獅肉,他們還有巧克力、奶酪、以及各種各樣的罐頭可以食用。
陸嬸家的小孩剛上船時因為暈船吐的厲害,就有一個小戰士送了他們一個黃桃罐頭。
江湖傳言,黃桃罐頭可治百病。
而這一次,孩子吃了罐頭,果然不再哭鬧了,摟著媽媽說這輩子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