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兩個親兵聞言站了起來,就要去找他理論。
白智信卻一手一個,生生將他們按在了條凳上。
這點小事,沒必要計較。
左宗棠挑眉打量了一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鄰桌坐了四個年輕人,都是二十四五歲的年紀。
他們都已經剪掉了辮子,而且應該已經蓄發了很長一段時間,頭發已經束起,作了書生打扮。
剛才說話的正是其中一個書生。
講道理,自己這邊二十來個軍漢。
就算左宗棠本是舉人出身,但這些年奔波軍中,也已經不是一般的讀書人了。
這幾個書生敢對己方出言不遜,不得不說,膽子實在是有點大。
這往好的說,叫做急公好義,叫做初生牛犢不怕虎。
說難聽點,就是愣頭青。
不過嘛,不氣盛還叫年輕人嗎?
左宗棠看著他們,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那個在湖南各地辯才無雙,小覷天下英雄的自己。
左宗棠笑著問道:“敢問幾位小哥是何人士,要去往何處?”
為首的讀書人反問道:“老丈,看你們打扮,是從西楚來的吧?”
左宗棠笑道:“正是。”
“難怪,我聽說,西楚的士兵有大明皇家陸軍列兵的三成的例銀,其中五萬明械部隊,更是照大明例的……”
其中一個憨胖的書生感慨道,“可惜我們巴中四大才子沒有生在江南,不然我們也要來個投筆從戎,說不定現在也是個校尉了!”
左宗棠看著他皮球似的肚子,不置可否。
不過巴中……原來是四川人嗎?
難怪剛才聽口音,不像是隴中本地人呢。
在收復西域的過程中,左宗棠曾經在隴中屯兵、練兵將近一年時間,對這里還是很有感情的。
“幾位小哥,川地乃天府之國,氣候宜人,物產豐饒,你們何故來臨洮這苦地方吃風喝沙呢?”
左宗棠有此一問,也是有感而發。
歷史上,左宗棠在這里屯兵時,曾在經給滿清朝廷的奏章中形容道:“隴中苦瘠甲于天下”。
作為一個轉戰半個天下的老臣,左宗棠見過的流民、饑民、變民數不勝數。
赤地千里的窮地方,他是去的多了。
連他都說這個“隴中貧苦甲于天下”,那就多半甲于天下了。
這樣的地方按理來說很難吸引到什么外鄉人,就算是來往的商賈,也多半都是風塵仆仆的,一刻都不愿多呆。
但是一路上,左宗棠發現如今的隴中人氣似乎興旺了許多。
甚至在不久前,他還見到了一群賞雪的青年。
左宗棠坐在馬車里匆匆一瞥,其實也不是很確定那些穿著統一青藍色制服,頭戴橙黃色圓盔的年輕人,是不是真的在賞雪。
賞雪這種風雅之事,向來都是有錢有閑的文人騷客的專屬,這與印象中的隴中,實在是很難匹配。
當然了,每當風雪天氣,奮斗在搶修一線的電力人,知道左宗棠的想法,一定會吐血三升。
那巴中四大才子聽到左宗棠的話,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好一會兒,他們才道:“老丈,你許是離開中原日子太久了吧!”
“自從七年前,西安、蘭州兩場大戰,左王爺與趙總督殺得胡人人頭滾滾,也給這甘陜之地殺出了個太平盛世!”
“之后,大明在此重開甘陜總督府,將陜西、甘肅重新納入大明的治下……”
“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你要知道在整個神洲,若是不算上海的明利堅租界,甘陜乃是正兒八經第一處重新飄揚日月旗的應許之地,比起天津明租界和金陵特別示范區都要早了近一年,比起其他地方,更是足足早了六年!”
“六年啊!你可知道,大明天子自騰空山斬骨龍起事,到光復殷地半壁江山,所用也不過只有六年,六年時間,以大明之力,又怎的不能在隴中再造一個塞上江南?”
“正所謂一步先,步步先,如今的隴中,早已復現秦漢之時的盛景了!”
聽著幾個書生你一言我一語,講述著這幾年隴中的變化,左宗棠一開始還只是微笑頷首。
畢竟他們說的都是自己親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