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弈秋并未處死穆婉逸。
他許她留在宮中度過余生,安排她重新住進了蓬萊殿,派了許多的宮人去照顧她的日常起居,并還讓宮人們尊稱她為長公主。
在安頓好穆婉逸后,穆弈秋回了鳳鸞宮,陪晚青入睡。
晚青問他事情如何處理。
他照實直說,只是沒有將穆婉逸告訴他的那個身世說給晚青。
這一夜,等他將晚青哄睡著之后,他瞧瞧起身換好了衣服,獨自去了奉先殿。
這是先帝死后,他第一次來奉先殿。
也是他第一次跪在了先帝的牌位前,為他上了一炷香。
他盯著牌位上面那一行行金黃色的題字,不自覺的淚水朦朧的眼眶。
思緒被扯回了年幼時,那是他已經開始裝瘋賣傻的第二年。
先帝拉著他的小手,從皇子所而出,一路走到了御花園。
炎炎夏日,見小弈秋頭上浮出了汗點,便將他抱起來,做著鬼臉逗他樂。
“弈秋快快長大,長大了父皇帶你去騎大馬,大馬帶著弈秋快快跑,父皇看著樂呵呵。”
是一首毫不押韻的童謠,但這也是穆弈秋童年時期最常聽見先帝哄他的童謠。
他也是后來才知道,這首童謠,他只對自己一個人唱過。
后來淑貴妃去世的時候,他躲在武英殿外頭偷偷看著先帝。
先帝對著淑貴妃的棺槨痛哭流涕,并含情脈脈的說出了那句‘你從來都不是旁人的替代品,朕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你。’
他已經分不清這么些年來,先帝對他的好有多少。他只記得,自己曾經有一段很開心的童年。即便那時他已經知道了先帝不是他的生父,但那份開心,卻一直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跪拜完牌位之后,起身輕輕撫摸著先帝的靈牌,強忍著心底的酸楚,聲音發顫道:“父皇,孩兒對你不住。您九泉之下若有知,只當我依舊是從前那個不懂事的稚子可好?”
“你放心,大昭如今在孩兒手上,孩兒定會讓它強大下去。帶著您的宏圖偉志,您安心。”
*
熬過了濃稠的夜色,遠方的天空漸漸開始變得清亮。
穆婉逸就這么倚靠著菱窗,空望蒼穹坐了一夜。
這期間,她的心緒卻沒有得到片刻的安寧。
她一直在惦記著一個人。
一個她不愿意去提及,也不愿意去面對的人。
她在想,他是否平安的回到了西絕,以他那一身的神通,應該會無恙吧。
想起第一次得他相救的時候,刑場之上,七八名猛將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揮刀沙發的背影,像極了從前的西絕王。
這許久的相處,已經令穆婉逸模糊了自己的心智。
她已經不能坦然的去面對自己心底的那份情感,也不知道如今她深愛之人到底是誰。
她只知道,只要她一閉上眼,她滿腦子里出來的,都是那張俊朗的面龐。
而她所愛著的兩個男人,本就生了同樣的面龐。
她對于西絕王的愛,是絕對忠貞的,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