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樓下人群涌涌,樓梯下、木柱旁、欄桿側,都或站或坐著不少人,醉酒的也不少。
龐立扶著張慶擠在人群里往樓下走,到了木梯下的一處角落站定,另一只手上已經多了一件披風和一頂灰色小帽,想是方才在人群中順手撈來的。
他讓張慶靠著墻壁坐下,又在他膝蓋處用力一擰,張慶左腿便直直伸著一動不動了。
龐立嘿嘿笑,“這樣就跑不掉了。”
隨后又將張慶外袍脫下丟掉,將手里的披風為他披上,頭頂又戴上一頂灰色小帽,張慶已經變了一副模樣,在今夜擁擠的人群之中,恐怕不會再有同伴能認得他了。
待他自己再度穿過人群涌涌上了木梯,尋上方才張慶走出來的那間包廂,其內只余下幾個伙計并雜役還在收拾。
見龐立進來,眾人都停下手望著他,龐立只得干笑幾聲,問道:
“張大人方才還叫我過來呢,怎么不見了?”
“這里并沒有什么大人……”
一個看起來是小頭目的伙計滿臉莫名其妙,仔細打量了龐立才又道:
“這里的人都走了,真是的,雪衣娘子戲都沒唱完竟然有人舍得走。”
幾個人絮絮叨叨地發著牢騷,再一抬眼,方才站在門口的年輕人早已經不見了。
“他跑了?”
沈遲一臉詫異看向龐立,后者面上略有些尬色地點了點頭,畢竟是自己不夠慎重,在張慶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才給沙啟烈離開提供了機會。
“跑了?”沈遲一邊喃喃,又將臉轉向戲臺。
雪衣所扮演的素娘還陽回到家鄉,將殘忍屠殺村民的兇手剎縣令就地正法,場下此時觀眾沸騰,一片叫好聲。
這種戲本子,也是老生常談的復仇故事,只是戲詞膾炙人口,舞臺在情景的渲染上也多有別出心裁的技巧,如此再加上雪衣娘子百變玲瓏的嗓子,許多看客們都覺得萬分痛快。
面對這樣的戲臺和消遣,沙啟烈何必要走,再等等說不定就能如他所愿,將所有人堵在出口,讓曹放等人就地表演哭訴污蔑他沈遲,天時地利多好的時機啊。
這樣的情況下他走了,一定是因為有比為難沈遲更重要的事讓他著急了。
此時一陣嘈嘈切切的鑼鼓之聲響起,舞臺上黑面判官帶著一眾小鬼正在審判作惡的剎縣令,判官咄地一聲擲出數道令牌大叫道,“剎列,你惡事做盡,應永生永世受地獄之火焚身之苦,永不得輪回……”
剎列?沈遲一怔。
一句話飄入腦海中,“他多行不義,老夫此番一定要他死不可。”
這是阿小離開前夜,在雪衣所住的小樓上聽到的周正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