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惜春回話,賈珍與賈蓉也下了馬,早有伶俐的接過韁繩把馬牽去馬槽飲水喂料。
賈珍走了過來,沖老漢拱手道:“焦大叔,您老身體可還好?咱們有一年多沒見了吧。”
焦老漢忙抱拳:“托福,老漢吃的飽,穿的暖,睡得香,一切都好。大爺可好,府上可好?”
賈珍笑道:“都挺好。”指了指賈蓉又指了指惜春與黛玉,“這是我兒子賈蓉。那兩個小姑娘,月白衣裳的是我妹妹,玉色衣裳的是西府老太太的外孫女林家表姑娘。”閨名不能隨意透露給外男,故賈珍沒說。
焦老漢笑道:“別看老漢年紀不小了,這眼可不花,大姑娘長得跟您祖母一個模子里刻的。”
賈珍眼里驚訝一閃而過。祖母去世的早,他根本沒印象。原來惜春不像父母,竟然肖似祖母嗎?
他沖惜春點點頭:“焦大叔是祖父親衛,在戰場上救過祖父數次,是咱們的大恩人。你去見個禮。”
這樣要求,無疑很鄭重。
惜春聽話,忙上前鄭重行了個大禮:“焦大叔有禮。”
焦老漢擺著手急急道:“使不得,使不得,那都是老奴該做的。”
賈蓉也上前行了個晚輩禮:“焦爺爺,可還記得我?我是賈蓉。”
焦老漢忙不迭地說:“記得,記得,上回在你祖父跟前見過。”
賈蓉哈哈一笑:“焦爺爺果然好記性。”
焦老漢頗有些得意地道:“別看老漢六十九了,這眼不花,耳不聾,一頓能吃三碗飯兩碗肉,跟年輕那會陪著太爺上戰場時一樣呢。”
賈蓉豎起大拇指:“焦爺爺果然厲害。”
焦老漢微微仰頭,下巴微抬,臉上得意更甚。
惜春暗暗偷笑,這老爺子跟老頑童似的,有趣。
賈珍輕咳一聲:“進院子吧,瞧瞧房間還有哪里要收拾的。”
焦老漢一拍大腿:“瞧我,老糊涂了,把主子擋在門口。快進來。咱們這院子里都是樹,涼快的緊,來,快來!”
黛玉捂嘴偷笑,這老漢真有意思,一會說自己跟年輕時差不多,一會說自己老糊涂了,還真是狡猾。
一行人踏入大門,門內是個一畝見方的院子,種著羅漢松,綴以山石白砂苔蘚,分布的錯落有致,顯見是花了心思布置的。不知造園的是哪一位,這很有枯山水的風格。
賈珍作為一家之主,和賈蓉住了一進院;惜春和黛玉住了二進院。
二進院風格不同。院中遍植花木,花開正盛紅艷如火的石榴,蒼翠欲滴的芭蕉翠竹,秋日凌霜紅于二月花的槭楓,冬日傲雪香氣撲鼻的臘梅,不一而足。
五間房,惜春住了東首兩間,將西首兩間留給黛玉。
雖說只是一處簡樸居所,比不上府上華麗富貴,卻因環境清幽,雅趣宜人,惜春一看便愛上了。
她雀躍著催促春鶯幾個收拾行李,把隨身慣用的物品找出來,重新布置房間。
房中有床有榻,有幾有案,有桌有凳。
榆木床掛上白綾帳子,鋪上玉竹涼席;櫸木書案擺上筆海筆筒,寶硯香墨宣紙;白墻掛上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松木架擺上石頭盆景,棋盤,書籍花囊……
“茶具放在榻邊的小高幾上。”春鶯一邊指揮一邊打量,“紗桌屏擺在榻上。”
夏螢指著一個泥金落地大屏風:“這個放在門口。”
好一番忙亂。
無所事事的惜春見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便走到院子里,摘下一朵石榴,撕扯著花瓣:“明天有雷雨……明天沒雷雨……有……沒有……有……”
“啊,想起來了!”她猛然丟下手里的花,“焦老漢不會就是焦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