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提到老佛爺,這對話就是必須終止的了,我們這些百姓身份,根本無權了解皇室中的恩怨,溥皓也不再多說,別扭地把義肢安裝回去。片刻的沉默過后,溥皓問我們此行的計劃。
聽聞我們要去哥老會尋覓高人,溥皓顯得格外興奮,又自覺不便與我們同行,便繼續問我們找到高人之后的打算。我答還未曾想那么遠,先看看高人對血衣的見解再說。溥皓又小心地詢問我是否看過離開靈玉觀時他給我的札子。
我竟忘得一干二凈!有些慚愧地說:“王爺贖罪,小的還沒有打開札子。”溥皓有些尷尬,連忙斟酒:“不礙事不礙事,等三少爺有空再看不遲。”
周玖良忽然坐起身來,手捻一根筷子對著溥皓繞圈,說道:“溥皓,你是有什么鬼主意要使?我可告訴你,如果你真要拉三少爺入那龍潭虎穴,我是不答應的!”
“哦?是嗎?”溥皓面露懷疑之色,轉而問我:“這么短的時間,你們便如此親近了?這位周小少爺,可是從不替別人的事兒操心的。”
我不知如何解釋,周玖良卻先聲:“你少來這套!我賭了五百兩黃金你不會給他一個極度危險的機要任務……”溥皓打斷他:“那,我要是偏給呢?”周玖良得意地說:“那這三少爺,便不再與我有秘密可言。”
溥皓哈哈大笑起來,連連說此賭注太虧,五百兩黃金買一個人的秘密,不像他周玖良的手筆。
周玖良嫌棄地看著溥皓,半醉半醒地說:“輸贏不是重要的,我自有緣由。倒是你,你那些個提頭去辦的事兒,與我們百姓無關,少來禍害他人!如若是你執意,必須說個能讓人信服的理由來!”
溥皓見我神色警惕,馬上扯起皮來:“怎的會是提頭辦的事兒!說得好像本王是什么魔頭!這榮華富貴本王也才享受了十幾年……只是讓郭三少給幫忙送送信啊,捎帶個物件兒啥的。”
周玖良有些睜不開眼地在我和溥皓的面龐上游離,最后落在我這邊:“五百兩黃金,你可是發財了,要是這人給你的東西會要我們的命,記得招呼你家老爺厚葬于我!”說完氣哼哼地趴到桌上,直勾勾盯著溥皓。
“說吧,何事?”周玖良冷森地問。
“話說到這份上,本王惶恐,便有勞二位了。”說著,溥皓拿出一個精致的蛐蛐過籠來,說道:“此物是一個故人贈與的禮物,那人此時正在棠浪縣的會館準備月底的堂會。他是福壽班的楊九爺,不難尋的,你們只要說是京城天富軒的人,來送一個促織物件兒給他,定會有人引薦。”周玖良接過蛐蛐過籠,拿在手中把玩一會兒,之后便略感無趣地遞給我。
我有些不解,問道:“既然是禮物,為何要歸還?”周玖良迷迷瞪瞪說:“這還聽不出來嗎?送禮的是一個人,這回接禮的,是另一人。”然后忽然撅折了手中的筷子,將其中一半硬是塞給我,而另一半被他當牙簽使喚了。
溥皓點點頭,說:“楊九爺拿到此物即可,其他的無需多言。不僅如此,他還能在哥老會上助你們一臂之力。”
酒席結束,溥皓和周玖良各自散去。小廝要來送我回房,我婉拒了,獨自在花園中散步醒酒。思緒萬千之時,想起了之前在遮云堂舉辦的一次藥王會。
藥王會在云安,可以說就是遮云堂的自家年會。江南地區的四月廿八舉行藥王會,大多是與當地祠堂或者寺廟同辦,燒香舞龍,抬著個泥胎神像游街,云安的習俗不似這些,而是在靈玉觀春季的開觀儀式舉辦,雖然也是四月廿八,卻只閉門祭祀一日,然后去山腳的水庫邊擺上個一里來長的街市,期間有郎中義診,道士們將時疫湯藥和滅鼠滅蟲的藥品發放給百姓,三日撤市,簡單高效。
去年藥王會,我見過叔父接待那些前來靈玉觀祭祀的各路怪人,可能筱亭說的那個哥老會的專門師父就在其中。之所以說是怪人,其實任何一個有眼睛的都能分辨,來人要么是滿頭賴包的瞎子,要么是雙生連體的老嫗,還有身高九尺的竹竿人,抑或肥得需要四五人攙扶的肉山,簡直是妖怪聚會。也怪不得遮云堂要閉門祭祀了,就這些牛鬼蛇神一同上街游行,不得把百姓生生嚇死。
溜達著回到房間,我正要進屋,周玖良不知從什么地方竄出來,抓著我手臂就順勢同進,之后便自覺插好門閂,一臉急急向我索要那蛐蛐過籠,我有點生氣,心想此人真是臉皮極厚。他見我不動,直接上手在我腰間和手臂摸索,我強忍性子,將他按在繡墩上,呵斥他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