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郎看看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餅”,“爹?”
姜松輕輕搖頭,“別多事,雖在牢里功課也不能落下,你們的《千字文》默到哪里了?”
姜三郎……
姜凌,“大伯,我背完了。”
“好,凌兒先來。”姜松靠在墻上,閉起眼睛。
“我先來!”姜三郎搶先開背,“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臨深履薄,夙興……夙興……”
“夙興溫凊。似蘭斯馨,如松之盛……”姜凌接上,很是流利地背完了《千字文》。姜松又問了他幾個文中的要義和典故,姜凌皆對答如流,引得姜松頻頻點頭,“甚好,甚好。”
姜三郎“哼”了一聲,“爹,我要睡覺。”
“跟爹默十句《千字文》再睡,凌兒可以歇息了。”
姜三郎的嘴巴撅了老高,姜凌卻沒有睡,而是在牢里打了幾趟拳才躺下。此時,姜松父子已經睡著了。
姜凌躺在府里送來的被褥中,被身邊姜三郎的呼嚕聲擾得難以入睡,他抬腿踹得姜三郎翻了個身,耳邊才算消停了。
姜凌剛要入睡,忽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他睜開眼在油燈的微光中仔細分辨,發現東邊墻的墻縫里伸過來一跟細細長長的木棍,正在努力撥拉被姜三郎扔在地上的大半塊干糧!
待那人快將干糧撥拉過去時,姜凌走過去,把干糧拿起來。木棍頓了頓,小聲道,“小哥方才的拳法頗有幾分吳家堡羅漢拳的架勢,某也曾在吳家堡待過,跟吳余吳老哥一塊吃過酒。”
姜凌聽師傅說過,他的師祖的確是叫吳余。出事那晚,師傅為了救他被歹徒殺死了,姜凌抿緊唇,心里很難受。
“小哥,那塊干糧給某吃啊?”
姜凌看看手里的干糧,隔著欄桿遞過去。
一只比他還黑的手迅速接過干糧,“小哥,水給某喝幾口,行不?”
姜凌轉身,倒了半碗水遞過去。對面的人幾口就喝光了,“多謝小哥。”
姜凌接過來,看著白碗上幾個黑漆漆的手印,沉默了。
在牢中過了四日,姜家每日送早晚兩餐進來,姜凌每晚都會給右邊的牢友送牢里的干糧和水,但并未與他說半句話。
當聽到外邊噼里啪啦地爆竹聲時,姜三郎忍不住啞著嗓子嚎了起來,“年三十了,我要回家……”
“快了。”姜松這幾日也被磋磨得夠嗆,低聲勸著兒子,“大過年的不許哭,不吉利。”
在這兒還要什么吉利,姜三郎扯著嗓子哭鬧,“我要回家……”
“再哭一聲,老子一刀送你回老家!”獄卒受不了了,用刀鞘狠狠敲了敲鐵欄桿。
姜三郎不敢哭了,一聲一聲抽泣著。
今天是年三十,傍晚來給姜家父子和姜凌送飯的,是姜二爺。
頭戴黑色璞帽,身穿天青色長衫的姜二爺提著食盒站在牢外,笑著喚道,“大哥,三郎,凌兒,過來看我給你們帶了什么好吃的?”
姜凌轉頭望見白得發光的父親,第一次覺得他笑起來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