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清晨,天色蒙蒙未亮,四周霧氣氤氳,一群驚鳥忽地從枝頭散開,無端的給人幾分驚悚。
御醫王廉成覺得,自己肯定是走錯了地方。
昨晚四更,被人從睡夢中叫醒。
來人自報是太師府的人,他哪里敢遲疑,背著藥箱就跟著出門了。進了馮府才知是太師嫡七孫女病了,他不敢懈怠,緊跟著管事一路匆匆,進了攢雪院。
可眼前的情景把一向持重的他,生生嚇一跳。
一群女子,蓬著一頭濕溚溚亂發,垢著一臉大妝花,姿態狼狽鬼哭狼嚎,實在對不起周身的錦衣玉飾。
“這是……”
還未等他向身邊的管事詢問,就見那管事懼目圓睜,神情蒼白得如同見了鬼。
可不是,真見了鬼。
堂屋前的那群女子突然都往他們這邊蜂擁而來,你推我搡著想要倉皇逃奔。
王御醫躲閃不及被踩掉了一只鞋。一個踉蹌間,他猛然一抬眼——看到了正門,以及正門口那個白乎乎的、吊著條三尺長類似血紅舌頭的影子。
“啊!”
“啊!啊!”
“啊!啊!啊!!!”
……
腳步紛亂。
尖叫聲此起彼伏。
不大的攢雪院只片刻間,就只留下王御醫一人,茫然的面對眼前的搖搖晃晃地、漸行漸近地,只有他肩膀高的白影。
或許是出于醫者仁心的本能,他牢記著來醫人的目的。
居然忍住落荒而逃的沖動,定定地立在那里。
白影隨著靠近,已然沒有先前的可怖。
他似乎還看到一段藕節般地,像手一樣的東西從白紗里伸了出來。
揭起了那條血紅長舌。
是的,白紗。
周身罩著,像是幕籬而又不是。
那條“長舌”被揭起后,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眸眨巴眨巴的瞅著他。
原來是活物啊。
王御醫吊著的一顆心登時落了地,欣喜上前:“可是馮七娘子?”
“呵、呵。”回應呆板木然,與那雙明眸著實不配。
不應該呀。
尋思著哪里不對路,卻又說不上來。
來時的路上,馮府管事已經晦澀的對他透露過,關于這個馮七娘子的病根:跌倒后腦損。說白一點,摔一跤摔傻了。
可惜,過了那么多年,腦損已成頑疾,就算他師尊徐神醫再世,只怕也醫不好這樣的病癥。
但那畢竟是當朝馮太師的嫡孫女,怎么也得做做樣吧?
“馮七娘子,下官王廉成乃宮中御醫,府上傳喚來給您醫治的。”
他發現白紗有了些動靜。
里頭的人學著他的樣子屈身施禮。
“娘、子、治……”聲音稚嫩、木然。
然后,一陣窸窸窣窣,兩段凝脂般白皙的手腕全伸了出來,扯著長長的“舌頭”,又開始搖晃起來。
“娘、子、治……”
白紗隨著身影的搖晃翩然舞動,看起來詭異而凄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