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無術!”王龁對自己的兒子毫不留情:“你還不如王孫政一個九歲孺子!”
“大人息怒。”王翦立刻低頭認錯。
以他的經驗來看,此時不低頭認錯,多半是躲不開一頓毒打的。
王龁盯著低頭的王翦,看了半天,嘆氣說道:“也罷,不如就不如吧,你講一講,今日王孫政與那位“鞠先生”都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王翦松了一口氣,咧嘴笑道:“謝大人寬宏。”
他當即把今天所見所聞都講述一遍。
王龁倒了酒,慢慢吃喝著聽兒子講述今天一天的見聞。
他看著胡須已經長出來的兒子,恍惚之間又想起數年前王翦還年幼時候,機靈搗蛋,每每遭逢問責便一副乖順姿態,一如目下。
“這么說,二人之中,出謀者是那位“鞠先生”,而出頭賺名者則是王孫政?”王龁問道。
王翦思考一下,點了點頭:“大人說的是。”
“如此說來,此人所謀甚大啊!”王龁捋須:“你這畜生就只是當個泥塑木胎,聽人號令么?”
“啊?”王翦不明所以:“可是大人,秦王給我的命令只是為王孫政駕車而已啊!”
“蠢貨!”王龁將手中勺子擲到王翦身上,罵道:“秦王只叫你駕車,你便只駕車嗎?若王孫政遭逢刺客,要你救他,你救是不救?若王孫政口渴,要你遞水,你遞是不遞?”
“這……這……”王翦一時失語。
好一會兒,他才悶悶說道:“那大人說應該怎么辦吧?”
“你明日起去向王孫政討個差事做做,王孫政必然不會輕易給你安排差事,而是問詢“鞠先生”,你屆時向他表態,說是但憑驅使,無所不從就可以了!”
“可是大人不是囑咐我不摻秦王家事、不與公子王孫往來的嗎?”
“那你覺得,今日所見,那些災氓如何?”
“雖然受災,但也沒有怎么差吧。”王翦想了想說道。
“那就是這事情快成了!”王龁聲音溫和下來:“既然事情將成,你過去也只是取一手功勞而已,王孫政當不是小氣之人,他會分潤一些名聲與你的。這等大功,雖然封賞不會厚重,但決計是可以傳家的功勛!”
“區區安置災氓的功勛,也算是傳家的功勛嗎?”王翦不解。
“我兒愚鈍,與故武安君一樣,天賦全在兵書上了。”王龁嘆息:“這事不是只有你眼見的那一點。”
“你所眼見的,只是這件大功之中的一小部分!”
王翦點了點頭:“謝大人提點。”
王龁嘆氣:“去吧,你是沒有為政持家的天分了,去生幾個兒子吧。”
夜深了,一點點的燈火在大雨之中飄搖。
鞠子洲在災民營地巡視一圈,見到熱水已經燒上,丈夫勞力們酣睡過去,婦孺老者們沒了白日時候的提心吊膽,而是默默的圍坐在火堆前捧著熱水小口小口地喝,間或還能看到有組隊去往剛剛挖好地公廁的人。
一切在凄苦之中映出一些安詳底色。
他站在黑暗中看了半天,見到一些原本睡著的丈夫突然爬起來跑向公廁,赤腳踩踏在濕漉地面,濺起水花。
而且,這樣的人還不少……
這是,長久的沒能吃到肉,而后驟然吃了過于油膩的東西了,所以才會拉肚子嗎?
而且,打赤腳的人不少啊。
鞠子洲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