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父母呢?”嬴政問道。
鞠子洲咬牙。
再提起“父母”,他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泥涂之中的那些人。
蒼老、干枯、瘦弱、蒙昧。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既可憐,又可怖。
一想起來,胸中便有戾氣生出。
那是足以令人癲狂的暴戾與憤怒。
“師、師兄……”嬴政見到鞠子洲神情變幻,竟有些畏懼。
鞠子洲冷冷瞥了他一眼。
嬴政更是恐懼,下意識后退一步;“師兄,你怎么了?”
鞠子洲咬牙切齒,呼吸粗重,好一會兒,他才漸漸冷靜下來。
牽起嬴政小手,兩人向前走去。
“嬴政!”鞠子洲悠悠然開口。
嬴政立刻回答:“師兄,我在。”
“你想知道師兄的過往嗎?”
“想!”嬴政堅定回答。
“那就說與你聽,其實也沒有什么。”鞠子洲嘆氣。
“我原是韓地南陽郡的一個奴隸,沒有什么曲折離奇,因為“父母”都是奴隸,所以我此身生來,就是奴隸!”
“那時候大約**歲,如你這般的年紀,南陽郡旱。”
“糧食歉收,奴隸也就需要更加的省食。”
“我們住在豚圍旁邊,隔著不遠便是廁子。”
“省食之時,奴隸還是要與以往一樣干活。”
“人累了,就是要進食,不進食,就是會餓,這是無論什么王侯將相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但是我們沒有食物,又該怎么辦呢?”鞠子洲抬頭看天,面目冷峻。
“沒有食物,那就需要找!”
“找之不見,那就更餓。”
“阿政……”鞠子洲低頭與嬴政對視:“餓急了的人,根本就不再是一個“清醒”“清晰”的人了!”
“那個時候,人什么都敢去做。”
“所謂的“神圣性”、所謂的“主奴區別”、所謂的“天生貴胄,神明后裔”,都沒有任何意義!”
鞠子洲笑了笑,笑容殘忍,牙齒白如亡人骨骼。
“然后就是從同伴身上找食吃。”
“尤其是,那種小小的,嚎啕不斷的,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孩兒。”
鞠子洲呼吸略略急促,牽著嬴政的手也收的越發緊了。
嬴政小手被捏得生疼,但他沒有開口喊疼。
“我于是用了三天時間觀察路徑,最后把那些奴隸,包括我的“父母”,把他們在睡夢之中,全數殺死,放了一把火,趁亂逃跑了。”
鞠子洲手松開:“之后就又被孫淹孫先生捉了去,繼續當作家畜使用。”
“后面的你都知道了……”鞠子洲悠悠然說道:“我時常想,如這世間沒有奴隸,那該多好啊!”
嬴政抿了抿唇,目光堅毅:“放心吧,師兄……政,會幫你一起,讓著世間,不再有奴隸的!”
鞠子洲嗤笑,并不發表打擊他的言論:“或許吧。”
一代人,惟能做一代人的事情。
嬴政啊,即便你有心做事,但是歷史,不是由一個人創造的!
底層人的尊嚴,你也給不了。一切,都只能讓他們自己站起來,去斗爭,在斗爭之中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