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實里偏偏沒有那種假設。
喻也時常會埋怨自己的丈夫死那么早。
她甚至曾幻想過,若是自己的丈夫不是病死,而是為秦王陛下戰死,那么他們母子兩人如今的處境都會好很多很多。
可惜,并不是。
喻時常在夜半哭泣。
她覺得自己命苦。
她覺得世道艱難。
但日子總要過。
她要養活自己的兒子。
兒子要跟一般的小兒一樣,吃肉、穿新衣、一天三餐。
兒子愛吃魚。
兒子喜歡吃飴糖。
喻自己吃的很差,許久不曾添置新衣、鞋履壞了也只是湊和。
但寄這個癡癡傻傻的小孩子卻白白胖胖,逢人便傻笑,一點苦也不曾吃過。
日子本來如此過著,苦一些,便也就苦一些。
但小池很清楚,她這位好友,雖然女子,卻意志韌如堅鋼。
她不只是要讓寄此時過得好。
她更是要讓寄以后、甚至她自己死去之后都過得好。
所以她在拼了命的做活、攢錢、根本不把自己當成是個人了。
小池與喻是打小就認識的閨蜜,見著她這般的情狀,說是不心疼,那都是假的。
然而小池更知道,喻是不會接受什么施舍的。
所以她也只是在自己空閑之時,幫襯著照顧照顧寄而已。
寄如今吃的白白胖胖,小池肯定有一份功勞。
而最近這些時間,喻肉眼可見的放松了。
她臉上甚至有時會綻開笑容。
見到那笑容時候,小池心中其實有數了。
現在能讓喻開心起來的事情不多。
錢是一件、寄是一件。
另外的……
怕也就只是一個知心的人了。
此時敞開心扉,喻一面訴苦,一面溫柔笑著勾勒未來。
“他愿意接納寄的,說是不介意。”喻又說了這句話。
這句話在她新的戀情之中很重要。
小池拉起她的手:“你今日的妝容,是為了那個他而準備的吧?”
“這都多久沒有上過妝了?都生疏了。”
她拉著她。
銅鏡擺在燈下。
經歷了苦楚的人,開始為未來的幸福而期盼開來。
萬籟俱寂。
這是農會的夜。
雞毛蒜皮,卻又真真切切。
而城中繁華處,燈火通明。
貴人們、富人們飲酒歡暢,美貌的女子作舞,胸懷天下的丈夫在此良宵,也可胸懷美人。
品嘗新酒的人得了美味的酒水,多吃一些好肉去。
少年人耐不住長夜寂寞,相約伙伴,走向樓閣。
一點一點,與農會的窮人們不相同的夜在進行著。
兩面是割裂的,是宛如隔世的,是絕不相同的。
在這樣的長夜之中,嬴政抬頭看了一眼跪在不遠處的扶蘇。
他的長子。
這位秦王陛下的長公子,令秦王陛下,很是失望。
“陛下。”成婚數年,往后熊毓面對秦王政,講話仍舊柔糯帶隱隱的怯。
嬴政看到熊毓,皺起眉頭。
扶蘇則是開心笑著。
嬴政與熊毓對視片刻,無奈嘆息:“也罷,你把他領回去吧。”
“謝陛下。”熊毓見到可以讓兒子少受些苦頭,頓時歡欣。
嬴政獨自坐在王座上,注視扶蘇,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