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燕牽著周沫跟在楊小滿的后面,一邊走一邊問話。
“你別太擔心,是大伯娘又犯了眩暈癥,老毛病了,從前都是在清江縣醫院看的,一直不大見效,所以這次我就帶她來常山市醫院了。聽人說這里有個這方面的專家,治好了很多病人。”
“我媽什么時候有了這個毛病?”
楊曉燕的手有點兒抖,她一去十年,與家里的聯系說斷就斷了,家里老人病了她一點兒也不知道。
她果然是個不孝女!
“大伯娘這個病是在你走后的第三年秋天犯的,醫生說是頸椎出了問題,壓迫到輸血的動脈,引起大腦供血不足。跟她長時間低頭織漁網也有一定的關系。”
楊曉燕一路腳步飛快,但等到了病房的門口,她反倒躊躇不決了。
周沫扯扯她的衣袖,道:“媽媽,我們進去吧!”
楊曉燕做了個深呼吸,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就進去吧!她爸媽要打要罰,她任由處置就是了!
楊小滿率先進了病房,對楊老九和林春花道:“大伯,大伯娘,你們看,誰來了?”
林春花靠在病床上,驚喜地說道:“難道是你上回相親的那姑娘來了?”
楊小滿撓了撓頭,道:“不是,上回相親也吹了,人家要十萬彩禮,我就是把我全身的零件拆下來賣,也籌不到這么多錢吶。”
林春花愕然:“你十五叔家的小建前兩年娶的媳婦不是只要三萬彩禮嗎?才兩年就漲了這么多了?”
楊老九一跺腳,道:“要錢你怎么不跟我說?村支書前幾天還問我想不想轉讓我那個破果園,說是能給五六萬轉讓費呢。”
楊小滿舉手投降,道:“您的東西我可不能要!好了好了,咱先不說這個,大姐,你倒是快進來啊!”
楊小滿說完,對著門口招了招手。
楊老九和林春花對視一眼,然后立刻伸長了脖子往門外望去。
林春花一見到楊曉燕,一下子就哭出來了。
“你這個狠心的死丫頭,你也知道回來啊?十年了,你走了整整十年啊!”
林春花一邊哭罵,一邊捶打楊曉燕的后背。
除了頭兩下捶的用了點兒力,后面的就不算捶了,頂多算拍,慢慢的,又變成了安慰式的輕撫。
她的閨女受委屈了……
楊老九板了好一會兒的臉,發現楊曉燕只顧跟她媽互訴衷腸,完全沒有一點兒要理他的意思,于是一邊仔細地聽閨女口中說的那些話,一邊生悶氣。
死倔死倔的臭丫頭,平時也沒那么聽話,那回倒好,讓她走了就別再回來,她就真的十年也不回來!
受委屈了?
活該!
楊老九瞪了楊曉燕一眼,覺得鬧心,想到樓梯口的吸煙區抽兩口旱煙,一轉身,發現了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的周沫。
“外公好!”周沫打了個招呼。
楊老九嘴巴圓了一下,很是意外。下一刻,他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這外孫女長得好,像他們老楊家的人,還比她媽乖巧。
“好好好,你吃晚飯了沒有?你這頭怎么了……”
……
片刻之后,楊老九從周沫口中詳細地知道了自家閨女近期的所有遭遇,他蹲在樓梯口沉默地抽著旱煙。
楊小滿伸出一個手指輕輕推了推楊老九,問道:“大伯,你在生氣?”
楊老九拿開煙斗,吐出裊裊煙霧,道:“不是,我在感恩……”
感謝那個短命鬼!
幸虧他英年早逝,他家閨女又被趕了出來,否則他這會兒怎么可能見得到自己那沒心眼兒的傻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