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承熠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已經是后半夜了。
今夜的月色極好,他起身后,便上前拉開了窗簾。
明透的玻璃窗外,冰輪高懸,澹澹無聲。
領事太監姜永福縮成球挪動到皇帝陛下身后,“萬、萬歲爺,您、您這是剛回來?”
宣承熠回頭冷眼睨著姜永福,直接一腳踹了過去。
姜永福“嗷”一聲叫,滾了個三個滾,倒不是皇帝下腳狠,主要是姜永福太圓潤。
“你個狗奴才,自作主張、辦事不利!”宣承熠看著縮趴在地上的姜永福,心下十分氣惱。
這陣子宮里為著一個宮女,可沒少出幺蛾子。更氣人的人,鬧了這么多事兒,居然還沒成事!
宣承熠腦海中忍不住再一次浮現那張月光下的無暇容顏……不遜皎皎明月,一雙婉轉蛾眉之下,妙目如水,眼角還有一顆紅色美人痣——
等等!眼角的紅色美人痣?!
“是她……”宣承熠終于想起來這個衛嘉樹到底是誰了!
他扶額,“朕竟忘了,原來是她啊!她年輕的時候,的確極美。”
不怪朕忘了,而是衛氏比朕死了二十年,朕自然早已淡忘。
忽的,宣承熠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對啊——”
衛氏原是朕御前的宮女,怎的如今成了壽頤宮的蒔花宮女?!
郎朗月光之下,宣承熠清秀的面龐竟有些晦暗陰郁,這個衛氏,與他記憶中的衛氏著實大相徑庭!
雖然他原也不怎么記得衛氏年輕時候的容顏了,但他分明記得衛氏根本不識字,但這個衛嘉樹分明是讀過書,才能那般熟稔地教導宮女啟蒙書!
這個衛嘉樹,絕對不是他遙遠記憶中那個目不識丁、唯唯諾諾的衛氏!
她……到底是誰?!
她……當真看不到離魂的朕嗎?
方才,那宮女衛嘉樹是突然止住了腳步,哪怕而后她蹲下身子,拖鞋倒扣,看似順理成章——但也沒必要突然剎住腳步,瞧著不像是鞋子里進了沙子,倒像是進了釘子!
這個衛嘉樹,果然還是很可疑啊!
宮殿監領事太監姜永福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他眼瞧著皇帝臉色陰晴不定、愈發難看,嚇得是魂不附體,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宣承熠揉了揉眉心,好在只是個宮女……掌控在手心,便也是了。
想到此,宣承熠冷眼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姜永福,“沒用的東西!滾!”
聽得這話,姜永福如蒙大赦,二話不說,就滾出了皇帝陛下的寢宮。
今夜月色郎朗,清風徐來,清涼宜人,姜永福的汗水卻已經濕透了脊背。
萬歲爺責他“自作主張”和“辦事不利”,而后又罵他是個“沒用的東西”,可見“自作主張”和“辦事不利”這兩項罪名,后者更重!
簡而言之,自作主張去辦事,竟然還沒辦成!所以萬歲爺雷霆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