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越想越亂,腳下便又加快了些。
眼看正要轉過一處街角,迎面沖來三人,也是一般行色匆匆。
那三人生得十分精壯,并排開來便幾乎遮住了整條巷子,崔宗伯要是不避,那定是要撞個滿懷。
此時宗伯心中焦急,也不去計較來人為何如此粗魯,腳步微轉,欲從三人縫隙間穿過。
可對面三人此時也有了動作,一人快步和他交身而過,閃在他的身后,一人側身一讓,還有一人則是后跨一步退開,看上去都是非常謙讓。
可崔宗伯何許人也?
三人身形一動,他便覺出蹊蹺,于是冷哼一聲,捋須停步,朗聲問道,
“幾位朋友,看上去面生得很。在這里攔住崔某,可有何見教?”
三人兩兩互為犄角,將宗伯圍在當中。
方才后退的那人此時正擋在他的面前,聞言微一拱手,
“崔師兄,在下呂龍駒。這兩位是舍弟龍驤,龍駼。今天聽說崔府有喜事,兄弟幾個是特意趕來遞帖獻禮的。”
眼看近了中午,老太爺崔靈和住著龍頭拐杖,頂著一頭鶴發,勁量伸展著已經微微彎曲的背脊,由崔休扶著顫巍巍地走出內宅,
“怎么,宗伯還沒有回來?”
“回太爺,這賓客基本都到齊了,老爺卻還沒回來。
方才大房的相如老爺已經出去尋了,此時還沒有回音。”
老太爺用拐杖輕輕敲了敲地板,
“嗯,客人若是到齊了,那就開席,我自會照應著。
相如侄兒辦事穩重。就算宗伯真遇到些麻煩,只要在這洛陽城里,他們二人,也足夠應付了!”
老太爺嘴上雖然這么說,但他已經活到了成精的年紀,吉兇天命,知如五感。
忽然聽見廳中嘩聲大作,幽然一聲長嘆,
“休兒,你去前廳看看,好生安撫客人。
我有些乏了,先回房歇著,晚膳的時候,再來喚我。”
崔休聽得面色一變,哪兒敢怠慢?
到前廳一看,果然是相如伯父回來了。
他雙目赤紅,淚斷兩腮,手中捧著一方木匣。
滿堂賓客一片唏噓,神色尷尬,他便也猜到了端倪。
還未開口,淚水便已涌了出來,“伯父大人,家父他……”
“賢侄!
我方才繞到呂府附近,一個乞兒將我拽住,送來這方木匣。
賢侄還是自己看吧,一切旦請節哀。”
盒中盛著崔宗伯的頭顱,雙目不瞑,怒眉高揚。
此外另有一張信箋,血書九字:
睚還以眥,血償以命——呂。
崔家忙了半日,本來有下人得了昨夜呂府慘案的消息,但為了不傷喜氣,都沒有報于老爺公子。
倒是賓客里有些已經聽說的,此時忙將官方的說辭一條條講來,也有幾個武官聽同僚談過現場狀況,也紛紛轉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