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休聽得一邊咬牙,一邊抹淚,然后逐一謝過賓客,告知今日府上不便,筵席暫緩,過幾日少不得還要再請各位過府賠謝。
這說是賠謝,眾人卻知道是要等哪白事的請帖,因此除了崔家幾房的親戚,便都一一告辭,不免一番珍重珍重,節哀節哀。
呂家除了呂文祖,平時并未聽說有什么杰出人物,今日卻能再洛陽城內狙殺崔氏身份崇極的崔宗伯,是他們平時蓄意隱藏了力量,還是背后另有靠山?
陷殺呂文祖孫祭酒的又是誰,出于什么目的?
崔家的人今夜注定不眠,在這洛京之中,又還有多少人陷在這個局中呢?
宮墻,夕陽,一名華服少年負手傲立,目視遠方。
身后一位銀發無須的老者躬著身子,斜搭拂塵,拱手過頂,努力地保持著這個姿勢,雖然時不時因為筋骨僵直略微抽搐幾下,但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崔休已經派人來告假了吧?”
“回太子殿下,是的,尚書省已經批復準假!”
“很好,那三省的事務現在由誰處理?”
“回太子殿下,是宋弁和郭祚在負責。”
“嗯,這兩個年輕人還沒有派系。借用少傅的名義招徠一下,莫要讓他們為北海王所用。”
“是,太子殿下。”
“高道悅昨夜如何得了消息,可查到沒有?”
“回太子殿下,這一點老奴也不太清楚。但似乎算計呂文祖的這個局設的十分嚴謹,恐怕就算高御史不出面,他也是難逃此劫。”
“聽說當年弒君的兇劍也現了身?”
“回太子殿下。
是,佩戴兇劍的少年昨夜也受了些傷,被高御史帶去了御史臺。”
那少年冷冷一笑,“常侍大人來的時候想來不會毫無準備吧?”
老者將腰躬得更深了些,“太子殿下。刀劍乃是兇器,老奴不曾隨身攜帶。
但早些時候確實已托人喚高御史,押了現場一干人在外面候著。
若是太子殿下要驗看那把兇劍,老奴這就喚人奉上來。”
太子不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不多時,便有一個小太監彎腰低頭,雙手高舉,托著一柄長劍快步踱上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華服擺下。
太子取了劍,嗆然拔出鞘,夕陽下昏昧不明的光芒瞬間就被劍身吸引,金燦燦地晃得人睜不開眼。
“果然好劍!嗯,喚高御史來見孤。”
奉劍來的太監忙唱喏起身,踩著小碎步飛快地倒退出去,雙手始終揖向那個高傲少年的背影。
高御史大步上前,跪地見禮。
太子殿下卻并沒有喚他起來,甚至連身子都沒有轉過來,陰惻惻地問道,
“呂文祖是受了誰的舉報?”
高道悅覺得情況似乎有些不妙,哪敢有所隱瞞,于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字條,高舉過頂,
“太子殿下。
當日有人在下官案上留了一張字條,卻查不出是何人所留。
下官已經著意問過了下人和差官,無人察覺當日有何異動,未敢隨便指證嫌疑。”
那老太監忙接過紙條,遞給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