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問題他回答不了,也不應該由他來回答。
也許多年以后的慶云,會給自己一個答案,那時的慶云便已不再會是今日扶檻嘆息的迷茫少年。
慶云見暅之不語,并沒有介意,知道是自己太過矯情了。
于是又轉向了一個比較接地氣的話題,
“今日席上那三個少年——
安豐王,你的本家祖瑩,還有那個信都芳。
他們年紀都差不多,比我還小了三四歲,但是看上去卻都比我更加持重。”
這次暅之沒有沉默,他知道慶云的情緒已經宣泄的差不多了,便哂然應道,
“那是不同的。五弟,我感覺你日后成就,定在他們三人之上。”
“哦?你在哄我?”
“不,不,不。
祖瑩這孩子,了不起,但不會很了不起。
信都芳呢,沒什么了不起,但卻會很了不起。
安豐王自然了不起,也會很了不起,只可惜生在了皇家,可能并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借你剛才的比喻,他們三人都是騏驥之才,卻比不上你這九龍繞柱的命格。”
慶云沒好氣地回道,“二哥,你怎么又拿出華陽先生的玄學來哄人了?”
“唉~這可不是玄學,識人望氣是真學問,可不是測字相面。”
“望氣怎就不是相面?”
暅之其實是有意在引慶云拌嘴,慶云也是自愿入彀。
兩個年輕人這一鬧騰,還有什么煩惱甩不掉呢?
暅之確實不信命,但他看人的眼光也一向很準。
他說祖瑩了不起,是說那孩子在傳統的道學概念下非常了不起,但他卻缺乏推動道學發展的嗅覺和能力。
因此若是放到一個更高的維度,這樣的人才,并沒有什么了不起。
而信都芳則不然,他日后的成就,固然未必可比華陽先生和自己的父親,但也一定會在時人未知的領域留下自己的足跡。
安豐王自然是個妙人,他對新舊的觀念都不排斥,一定會成為道學發展的推手人物。
只是可惜,只是可惜,歷史上有幾個王侯能真正躲過那些勾心斗角,明爭暗斗呢?
而慶云,他雖然單純,涉世不深,但卻有三思后行的天性。
無論對于門派之爭,華虜之辨,殺父之仇,他雖然免不了被命運卷入一個個渦流,但他雖然具有與生俱來的立場,在作任何決定之前,都會親自去了解去思考。
有這樣的處世態度,焉愁不成大事?
月落日升,日升月落,匾額上的金字,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始終是那樣靜默,安詳。
但金匾后的王府其實并沒有表面上那么平和美好。
瓠采亭和殷色可是閑不住的性子,早想要出去走走,卻被府中下人委婉地勸了回來。
暅之趁四下無人,淡淡的警告二女,不要忘了自己嫌犯的身份。
他們仍是囚徒,只是關在了一方更體面的監獄。
但這里既不缺少太子眼線,也不缺少能迅速制服他們的高人,一切友善的外表都需建立在他們自知之明的基礎之上。
于是二女便只能在這府中賞花踏青,暅之也若無其事地向信都芳和小王爺講解手繪的一張張渾象圖紙。
而慶云,則捧著先祖手札,津津有味地讀個不停。
慶軻在手札中,先略略陳述了一下天下大勢,說周王冊封諸侯盈百,混戰至今,大者僅余七國,相互制衡,漸成均勢。
然而嬴秦暴起,逐趙王嘉于代,瞬間打破了勢力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