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打算一探后山。”
當日白衣公子溫潤的聲音自空幽處響起,想來今日也是換了夜行衣靠,
“哦?這么巧?那不妨我們一起探探這虎穴龍潭。
想來我們目的并不相同,待合力闖過此處道觀,我們便分道揚鑣,互不干涉。”
“一言為定!”
“是誰!”
幾人的說話聲音并不大,沒想到卻驚動了觀中道眾。
看來這所道觀還真是不簡單啊。
寺內有人舉起了火把,相似要點燃燈燭。
只聽嗖嗖幾聲弦響,墻內搖曳的紅光便暗了下去。
慶云手中的劍早已拔出,他借了火把熄滅前映在天穹的一縷微光,看到了太史叔明張弓的動作。
“天哪!隔著墻都能射?”
其實弓箭本來就是走拋物線的,所以瞄準十分困難。
百步之內的神射手,那就已經可以說是神乎奇跡了。
夜里的火光是非常明顯的目標,太史叔明是何等人物?
只要望到了大概距離和方向,引弦無虛。
隔墻射火這種把戲對他來說實屬小菜一碟。
席闡文此時就立在觀門。
他舉起斧頭呼地劈落,斧光和門縫完全重合,門閂應聲而斷,門卻沒有一點損傷。
吱呀一聲,兩片門扉被斧風一激,向外彈開。
“放肆!”
隨著一聲暴和,一道劍光在空中劃著詭異的弧線,在檐壁上彈跳了幾次,倏地向席闡文斬了下來。
血斧無前,又是一式力劈華山!
在席闡文眼中,從來沒有一斧頭解決不了的問題,
如果解決不了,那就再來一斧!
可偏偏那道劍光就像鬼火幽靈一般,斧影來時,只是隨之一蕩,側飄了些許,斬勢卻不增不減,毫無半分阻滯。
慶云和蕭云長就在席闡文身后,見那劍來,竟似心有靈犀,一齊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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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趙武帝石虎,哪怕在十六國時期,都是出了名的暴君。關于他的荒唐事,那是罄竹難書。他坑殺戰俘,屠盡青州,惹怨聲載道,暴君嘴臉,毋庸置疑。但是他的屠刀,并沒有明顯的族群指向性,對于鮮卑燕人,劉氏匈奴,西來氐人,甚至羯胡同族,也是一般苛刻。后趙的管理班底,石虎時期的三公,司馬李農,司徒申鐘,太尉張舉,都還是華人。所謂華人凋敝,胡人坐大的情況,并不存在。只是當時胡人逞勇,在軍隊系統當中,無論將軍士卒,都是胡人居多。
石虎一死,太子石世即位,這個新皇帝連龍椅還沒坐熱就被石遵所殺,后趙因此便陷入了先晉八王之亂一般的上位混戰。冉閔此時還叫石閔,既然入宗,按例也是皇族,石遵上位的時候,石閔乃是首功,石遵甚至還許了石閔皇儲的身份。但是石遵卸磨殺驢事后食言,還恐惹石閔不滿,起了殺心。石閔聽到風聲,只能再反,另立石鑒。是時石閔兩廢主君,官居大將軍,兵權在握,焉能不遭忌憚?因此石鑒暗里對石閔策劃了三次殺局,用的都是羯人的親兵。雖然前兩次石鑒都擇清了自己的關系,但再一再二,再三還能瞞得住人么?
石閔大怒,殺入皇宮,緊閉城門,規定遇羯人帶武器者皆殺,高鼻,深目,虬髯,一概殺無赦,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屠胡令”。《晉書》說當時石閔許諾斬一胡首送入鳳陽門,官升三級,這一紙公文曝尸二十萬,錯殺濫死者過半。許多史書說羯人因此而滅,真的滅了嗎?昭武九姓在隋唐仍旺,安祿山,史思明,石敬瑭(墓志銘說他就是石勒后裔)血緣上和羯人同是一族,此是后話。
這里再說一段鮮為引用的歷史,石閔誅石氏后可能是顧慮自己的出身問題,并沒有馬上稱帝,而是根據當時流傳的讖語“繼趙李”,改姓為李,更國號衛。
《資治通鑒》卷九十八:春,正月,趙大將軍閔欲滅去石氏之跡,托以讖文有「繼趙李」,更國號曰衛,易姓李氏,大赦,改元青龍。
此時石袛自立,興兵伐衛。李閔想結盟東晉,欲禪位司空李農。李農抵死不從,晉國也沒有回應。于是二月后(閏二月)李閔再次改元為魏正式稱帝。稱帝后一月(三月),復改姓為冉。再一月(四月)殺李農及其三子,并尚書令王謨、侍中王衍、中常待嚴震、趙升。
為什么冉閔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變化如此之快,連換三姓,又誅殺這么多人,史書并沒有交代原因。但是可以猜想,當時的東晉對冉魏投誠這樣的大事絕對不會毫無回應,而很可能在等待一個“投名狀”。這個投名狀也很可能對當年戰場上斬殺過無數晉軍將領,助石虎滋擾荊揚的后趙游擊將軍石閔非常不利。冉閔應該是事先得了消息,就清理掉了所有親晉的派系,李,王,趙,嚴這些華人士族團體。若非如此,萬不可能在正史上不留任何理由,就株連這許多肱骨重臣的道理。
此時冉閔失去了華人士族以及東晉的支持,為了自救,復用胡人,封兒子為大單于,重新募胡。當時的光祿大夫韋謏反對募胡政策,結果連帶子孫一起被抄斬(《晉書載記七》)。
所以冉閔屠胡,實在并非出自民族氣節,諸石相爭屠胡令出時,他仍以石氏自居。他對當時中原士族的重創,恐怕比石氏猶有過之。以《徙戎論》和屠胡令二事回溯“漢民族”抵御“外族”史,和華夏族本源文化是相悖的。以現代民族劃分論歷史,更不足取。民族劃分并非孤立的血緣追溯,不同族群的界限是隨時代遷移的。當今的漢族,高麗族,大和族,都是現代族群。千年前的匈奴,鮮卑,突厥,女真,都和華夏遠祖三皇五帝部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今有些混入了東方民族,有些甚至混入了西方民族。再比如孔子出自殷商子姓,子姓的后裔不但遍布中華,也澤蔭高麗,大和。遇到別人搶祖宗的事情,這明顯不是族譜血緣可以解決的問題。現代民族劃分和古代并沒有一一對應關系,不引入地域,文化概念,是沒有辦法令人信服地界定這類問題的。
文化不亡,民族才能不亡,這才是五胡亂華后江北華人十存一二,卻始終不曾衰亡的真正原因。元宏究竟是興了鮮卑,還是亡了鮮卑,于今日已經無法從鮮卑人的角度給出一個定義。但是歷史上的鮮卑人已經完全地,徹底地融入了華夏,不復存在為一個族群,正是自元宏全盤接受華夏文化,制度,禮儀而始。這是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那么數朝來不斷內附的匈奴,突厥,契丹,昭武胡族部,萬川集海,又焉不是現代華夏族之支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