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便打著手電筒將自己層層疊疊包在被子里,一遍又一遍過白天老師講過的題,直到最后腦子發昏,抱著習題集或是試卷就這么睡著了。
佟春夏自認為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她甚至開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忘不了段宴秋這個人,還是忘不了他臨走時那些銳利如刀的話。
他曾用最溫柔的話融化她的盔甲,也用最鋒利的言辭將她刺得千瘡百孔。
他帶她去最高的地方,也將她從高處狠狠推下。
整個高三下學期,她陷入了漫長的自我否定之中。
她將這一切都歸咎于自己的年輕和不懂事。
她甚至很理智的考慮過這個問題。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過她,于是,但凡有個人給了她一星半點的好,她便以為那是愛,就像是飛蛾撲火一般撲了過去。
她被燒得遍體鱗傷,那也只能怪自己。
段宴秋這樣的人,應該很難有人拒絕。而自己也是人,也不過是犯了一個所有女孩子都會犯的錯。
那就是錯誤的以為有人會愛她。
她深刻認識了人性的多面。
段宴秋成績好、家世好、體育好,各個方面幾乎是完美得無可挑剔。可就是這樣完美的人,舉起屠刀的時候,卻是絲毫不留情。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春夏第一次哭了。
她辛辛苦苦讀了半年,每天看書看到兩三點,終于勉勉強強考上了一個二本。
是個很二流的學校,什么都一般,可至少上了本。
老劉常說以她的成績,頂多去個專科。可沒想到春夏勉強算是厚積薄發,提高了市一中的本科上線率。
不是哭自己半年的辛苦,而是哭當自己小有成就想要分享的時候,她竟只能可悲的想到段宴秋一個人。
于是,她將段宴秋的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背了一遍。
她發現,那半年不從回想起來的號碼,就像是刻在了她腦子里的一樣。
在高三畢業聚餐晚會上,佟春夏被灌了好幾瓶啤酒之后,終于麻著膽子,用陸清歡的手機給那個熟悉的號碼撥了過去。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那個時候又清醒又迷糊,整個人處在一種幾近癲狂的狀態,就像是水燒到了九十九度,馬上就要沸騰了一般。
她鼓起勇氣,想要打過去狠狠罵他一頓。
她什么惡毒的臺詞都想好了,她什么體面都不要了,當個潑婦又有什么。事到如今,冷靜又有什么用?
可是電話里只有優雅冷靜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后再撥。
那聲音遙遠而冰冷,像是從外太空中傳來的一樣,不斷的敲擊著她的耳膜。
春夏徹底驚醒。
她蜷縮在KTV衛生間的一角,整個人喝得爛醉如泥,一雙眼睛卻很亮。
好像在那個瞬間,所有分手時候沒有爆發的情緒突然在心中爆炸了。
外面是刺耳喧鬧的音樂聲,一個大包間里,所有的同學都喝醉了,扯著嗓子唱著后來。一片燈紅酒綠之中,佟春夏獨自霸占著衛生間一角。
她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
衛生間很臟,瓷磚上面有水,還有臟兮兮的腳印。不知是誰剛才吐過,里面一股難以言說的嘔吐物味。
佟春夏就這么蜷縮在那里,很固執的一遍又一遍的朝那個電話號碼打過去。她像是魔怔了一般,聽著那機械的女聲一遍又一遍空號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