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露目不轉睛地盯著李洛喝下第二杯水,一下子跪坐在地上,雙手交叉抵在額頭,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自言自語什么。口渴稍解,李洛昏昏沉沉地倒回被子里。
不知過了多久,滑落的杯子“砰”地摔在地上,李洛驚醒,神志終于清明起來,她感覺不太對勁,她特意沒告訴林穆自己發燒了,夢露為什么要說謊?
李洛伸手去摸索手機,四肢卻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很快肺腑中傳來強烈的惡心感。她掙扎著起身,整個人跌下床來。
“噓……”夢露爬過來扶住她,對著她輕聲道:“安靜一點,求你了。”但她的動作遠沒有言語如此溫和,隔著衣服李洛能感受到她冰涼的手正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肩膀。
“你……”李洛撿起手邊的杯子砸她手臂,又一頭撞在她下巴上,手腳并用地拼命去夠一旁沙發上的手機,她腦子里只有三個數字,911。
可是渾身上下的無力感一陣強過一陣,視野里不再是朦朧不清的天花板,而是漆黑宇宙里萬年輪轉的星系,日月星辰,靜謐而安詳。
“不要激動,”夢露的聲音在頭頂回蕩:“你的情緒太激動了。”
“你……走開……”
“你已經出現了肌肉痙攣的情況,我必須讓你鎮定下來。”夢露氣喘吁吁地把她摁回床邊,又迅速給她推了一針,眼看著她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緩,重新把她折騰到床上,撿起地上的針頭。
夢露調低空調的溫度,換了一條薄被給李洛蓋上。她在李洛耳邊顫聲呢喃:“沒事了……沒事了……很快就會過去了……”
室內那種令人悶熱煩躁的空氣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舒適愜意的平靜感,連帶著空調風葉時不時發出的顫動似乎也消失了。四周的霧氣越來越濃,棉花糖一樣的云朵里,溫潤沁涼的一陣風撫過,把生命中的喧囂一點一點帶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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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飛機降落紐約肯尼迪機場大約還有一個小時。
裴同亮癱在皮椅里,眼神空洞地望著橢圓窗外白茫無際的天。他精致的發型早就塌了,大滴眼淚不斷地往下掉,不時極為響亮地抽噎一聲。
譚川林望了眼坐在遠處沙發上,面容蒼白冷肅的林穆,又瞥了眼身側哭得稀里嘩啦的裴同亮,右手使勁一肘,壓低聲音道:“你哭什么哭?”
裴同亮把通紅的臉埋入雙手,試圖掩蓋自己的哭聲,把清脆的抽泣轉變為一種悶悶的哀嚎:“我的……我的貓……她快不行了。醫院……醫院想把她安樂死……”
譚川林聽到“安樂死”的字眼,不動聲色地猛一腳踩在裴同亮的皮鞋上,惡狠狠地低罵:“你丫的給我閉嘴!”
林穆起身走開兩步,接起一通電話。
這通電話來自他的個人律師,戴倫·沃爾特斯。
沃爾特斯不等林穆開口便匆忙道:“我真的不該在電話上同你討論這些,天知道有沒有人在監聽?可是事情緊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得到消息,安卡·夢露在到了警局錄口供的時候表示你存在嚴重的家庭暴力行為,間接導致了你妻子的輕生。”
沃爾特斯停下兩秒,似乎在等待林穆激烈的反駁,但他的客戶一句話也沒有,只是沉默地等他繼續講下去。
于是沃爾特斯接著告訴林穆,安卡·夢露表示,十一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夢露被解雇的當晚,她清楚地記得林穆與李洛發生了爭吵,而爭論的話題是他們二人何時離開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