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處耘相處多了,史從云卻十分欣賞這個人的,這一切都和他的境遇有關。
他的殘忍、他的愛民都與他的履歷有關。
他年輕時經歷過張彥澤之亂,之后是靜難軍折從阮手下的將領,很得折從阮賞識,卻被折從阮的外甥誣告,之后折從阮臨終前推薦他到朝廷做官,可能也是怕自己死后外甥報復他。
靜難軍地處西北,不止是艱苦,民族環境負責,黨項人,漢人,羌人,沙陀人等混雜,情況特殊,形勢殘酷,百姓困苦。
長期在那樣地方摸爬滾打的李處耘一方面明白世間的殘酷,明白人情世故,人性的奸詐,做事也沒有南方和東方將領官員那么多的道德束縛,因為在那樣殘酷的地方,就真是“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了,墳頭草都能幾米高。
但另一方面,也正因為在那樣殘酷的環境摸爬滾打,沒有錦衣玉食,沒有享受安逸,長期和幾乎全民皆兵的百姓同生共死,他也更明白底層百姓困難,切身體會生存的艱難。
以致李處耘是極度兩面性的,不止在殘酷和善良之間,在政壇也是。
明白生存的艱難,他一方面極力討好上司,極度渴求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好好活下去;一方面又因為百姓出頭頂撞上級,斷送前程。
說到底,誰都有自己的難處和苦難,不能只看一個結果就妄下結論,何況這樣的年頭。
只有歷經苦難的人才能理解同樣身處苦難中的人,如果去和李煜、孟昶之類的人談什么民間疾苦,你再怎么說他也不會明白的。
史從云拍拍他的肩膀,“某相信你,首先是因為你是能打仗的,在我手下諸多將領中,你是能獨當一面那類人,你肯定有能力。
其次,你懂得百姓的苦難,知道生存的不易,如此你就不會像別的將領那樣對同樣身處苦難中的百姓隨便下手。
你隨我一路征戰,向來都是約束手下將士,愛護當地百姓的。你來領軍,這次入蜀我才放心,軍中那些老將,驕兵悍將,某相信你在西北摸爬滾打那么多年自有手段。”
“大帥!”李處耘激動得單膝跪下,眼眶有些通紅:“家父乃唐朝(后唐,李克用那個)將領,昔日討王都定州,結果契丹來援,唐師不利,以致力戰而死,尸骨不存。
之后朝綱崩離,自那之后,家道中落,四處飄零謀生,沒有根基依靠,原本從折公(折從阮)手下來京,只想謀口飯吃,養活家小,沒想大帥接二連三給某這樣的機會。
某定不會辜負大帥的厚望!”
史從云點頭,他手下的將領中,最不容易的只怕就是李處耘了,王仲、邵季有史家背景,董遵誨也是家破人亡,但他可以投靠舅舅高懷德,高懷德的父親可是齊王,追贈秦王。
王審琦是外人,是從遼西遷居洛陽的,但也安家下來。
李處耘是帶著家小到處奔波,謀求生存的,從陜西跑到河南,很大原因還是怕折從阮外甥的報復,現在史從云讓他獨領一方大軍,是把他真正看成嫡系了。
如此往后他的前程就有保證,也算有立身之地了。
.......
次日,在親王府的會議上,史從云宣布此次出兵安排。
大軍分兩路,北路和南路。
北路軍史從云親自率領,共計兩萬人,以馬步軍為主力,龍捷騎兵和虎捷步兵以及神火軍構成,從關中翻越秦嶺南下,過劍門關直取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