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忠一屁股坐在辦公椅上:“這件事情,這個學生,不可能。”
聽到這話,王明榛嘆了口氣。
他的神情,忽然顯得很疲憊。
站在三尺講臺上近四十年,他的身軀和精神都像是接近油盡燈枯,各式各樣的病痛時常找上門來折磨他,支撐著他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崗的,或許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也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大概是沒有什么事情比違背自己一生所堅持的信念,更叫這個老人感覺糟糕的了。
老人掏出了一根煙,點燃。
本來他咽喉炎已經極嚴重了,從早到晚咳個不停,根本就沾不得煙,否則就像是往里面灌鉛水,整個肺都要咳炸。
但是他還是點上了,抽著煙,像是喃喃自語:“為什么不可能呢”
王道忠怔了一下:“什么”
王明榛淡淡說道:“因為,這個問題學生揭了你的傷疤。”
王道忠眼睛瞇了起來:“你講的是什么”
王明榛笑了笑,打起精神說道:“王校長,今天我是拉下臉來求你了,但是你不答應,說一些虛情假意為我著想的話,你說我們認識四十年了,你覺得我還不夠了解你嗎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說到這里,王明榛吧嗒吧嗒地一口氣抽掉半截煙,這一刻他的心肺是暢快的:“本來年紀一大把了,學校里其他事情我管不了,但是我得管好我那一畝三分地,顧好我的學生現在,你要把我的學生開除,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他是一個問題學生,你也不敢把真實的原因擺出來說,掩耳盜鈴你以為學校里的老師和學生看不明白嗎皇帝的新衣你穿了一次又一次,你就是這么虛偽的一個人,四十年了,還是沒有變從來沒有變”
王道忠“啪”地一巴掌拍在辦公桌面上,站了起來:“老學長,我尊敬你,再稱你一聲老學長,但是請你不要為老不尊現在,你出去吧。”
王明榛掐滅煙蒂,也慢慢站了起來。
他站在身材高大、身軀板正的王道忠面前,那矮小佝僂的身軀,顯得更加矮小佝僂了,貼著頭皮的花白頭發已是極稀疏,面容枯槁,像老樹皮,但他那盯著王道忠的眼睛,卻是銳利逼人的。
這個睿智的老人眼神一向平和,這時候卻透著一股奇怪的恨意,這股恨意,像是一把銳利的尖刀,刺穿了歷史長河,扎在舊時代的那一段段讓他常常于深夜里感到窒息的恩怨情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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