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最有名的未名湖一帶,林木幽深,煙波浩淼,遠處圖書館的燈光忽然次第亮起,像一把碎鉆撒在湖面上,驚飛了一行夜棲的灰喜鵲,還有暗處擁吻的幾對情侶。
初見牽著張云起的手坐在未名湖畔的一片草地上,月亮悄悄升了起來,四野有蟲鳴蛙叫聲,幾個醉醺醺的詩人坐在亭子里,他們正為海子是不是死于資本主義異化吵得面紅耳赤。
張云起聽著覺得挺有意思,笑著說:“北大和別的學校確實不一樣,反思精神很濃。”
初見腦袋靠在張云起的肩膀上,張云起感受到女孩身體的纖細柔軟,她抿嘴說:“是的,最近我們學校里面掀起了人文精神大討論,可能是市場經濟初期,社會轉型引發的價值觀碰撞,這在北大比較常見。”
張云起伸手扯掉粘在初見馬尾辮上的一個飛絮,又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說道:“有哪些價值觀碰撞呢”
初見想了想,說道:“這個主要是哲學系的陳來、王守常教授發起了《市場經濟下的人文精神何以可能》講座,陳來教授提出的是‘人文精神是抵抗物化的最后堡壘’的觀點,而張岱年教授強調‘中西文化對話中的主體性危機’,批判工具理性對人文價值的侵蝕,呼吁重建知識分子的精神獨立性,這個講座引發了全校范圍的討論,然后中文系和歷史系的學生組織多場辯論會,探討知識分子使命與商品經濟沖擊。”
張云起笑道:“你也參加了辯論嗎”
初見紅著臉點頭:“嗯,我想鍛煉一下自己。云起你支持我么”
張云起起身摸了摸初見的臉頰:“當然了,金子埋在土里久了也不好,我媳婦就應該煜煜發光。”
初見抿著嘴笑,仰頭把臉在張云起的脖子里磨蹭了一下。
張云起又問道:“你們這些辯論都有哪些主題”
初見想了想,說道:“好幾個呢,比如學術是否應為市場服務知識分子應堅守書齋還是介入社會精英文化的消亡與大眾文化的興起等等。這場辯論甚至引發了教師與學生間的公開交鋒,我們系里也在二教舉辦‘王朔現象批判會’,把通俗文學熱潮視為精英文化危機的縮影,辯論‘雅俗界限’與‘文化領導權’問題。”
張云起點頭,自20世紀90年代初,中國的市場化經濟改革加速,社會價值觀發生劇烈變遷,商品經濟的浪潮沖擊傳統人文領域,所謂的精英文化和知識分子面臨著“邊緣化”與“學術功利化”的雙重壓力。北大作為人文社科重鎮,成為反思這一轉型的核心陣地,這也很正常。
當然,他甚至不用去了解,也知道這些北大天之驕子的討論多停留在理論層面,誰都提不出來可操作的文化重建方案。
至于所謂的人文精神是抵抗物化的最后堡壘那就再過十年來看看,連北大的堡壘——博雅塔頂的避雷針都會被移動公司承包去!
所以,在他看來這些討論大多數都只是懷舊情緒,懷舊過去帶有濾鏡的缺乏物質基礎的精神生活,而不能夠直接回應大眾文化的合理性。
當然,他也承認北大的教授和學生是精英,能夠深思和敢于辯論時代發展所帶來的弊病,但什么是精英文化呢如果不能夠扎根土地,不能夠迎合新時代的發展,不能夠回應數以億萬計底層老百姓對美好生活的殷切期盼,那么所謂的精英文化就是一坨五顏六色的大便!
中看,但沒法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