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起走過去一問,居然有電話,大概是因為礦區有很多縣里來的工作人員,經常要打電話向外界聯系,小賣店有電話生意做的緣故。
他們幾個都給家里去了一通電話,報平安,叫他們不要擔心。只是初見家沒電話,住的地方又很難聯系上,張云起就讓大哥張云峰跑一趟紅山弄,通知一下初見父母。
打完電話后,張云起想到大家晚上都沒怎么吃好,待會兒肯定會餓,就順帶又買了餅干飲料七七八八的兩大袋子零食和一包煙。
結賬的時候,老板娘隨口問了一句:“市里來的學生呀?”
王小凱沒多想,點頭。
老板娘拿著一臺計算器噼里啪啦很認真地算了下錢,最后得出了一個數:“49塊8毛。”
張云起以為自己聽錯了:“多少?”
老板娘把計算器挪到張云起面前:“49塊8毛,我重新打一遍?”
初見聽到這話,正要張口,被張云起拉了一下。
張云起說:“不用。”
這年頭銀行卡在農村沒法用,出門在外以防萬一,他揣了一千五百多塊錢的現金,給老板娘結了賬,幾個人離開。
回去的路上,王小凱開了一瓶冰鎮可樂說:“山里的玩意兒也不是好玩意兒,見我們外地學生,敲竹杠呢。買這么點玩意兒要50塊,他媽的!怎么不去搶呢。”
于小蕊吃著薯條說:“這地兒就這家小賣店是開門的,有市無價,人家就是明搶,除非不買,但咱們要吃要喝呀,最后還不得捏著鼻子被人搶?只是讓云起破費了。”
“沒事兒。”幾十塊錢的事張云起不想費口舌,而且說了也沒用,除非像于小蕊說的那樣,不買。其實吧,這個世界上明里暗里搶錢的事多得真跟雞兒毛一樣,古有漢武鑄造了流通八百年的上林三官五銖,近有大洋彼岸的燈塔鈔稱霸世界、索巨鱷干趴泰銖、無限量QE等等等等,哪一樣不是打著公平正義的旗幟公然洗劫全世界小老百姓兜里的血汗錢呢?
初見忽然說:“這個世界都這樣么?”
張云起怔了怔:“哪樣?”
初見想了想,小聲說:“不公平。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只是今天遇見的一些事讓我有這樣一個念頭,人與人之間的不公平,人與自然之間的不公平,好像處處都存在,而且這種存在似乎不是靠努力就能彌補的。這與課本里面教導我們的知識實在太不一樣了。”
張云起沒想到初見會問這樣的問題,對于這樣一個吸納了非常多課本知識卻對社會本質缺乏足夠認知的女孩子,他知道自己的話會極大影響到她思考人生的方式,因為她像一張白紙,卻善于思考,習慣傾聽。
他說道:“可能吧,不過這并不妨礙我們看清生活的本質,卻依然熱愛生活,求索公平。”
初見抿著嘴,若有所思的樣子。
聊著天,幾個人沿著鄉間小路返回。
走到金坪礦區禮堂的不遠處時,張云起忽然聽見激烈的吵鬧聲,是從院壩里傳來的。
他和王小凱對視一眼,拔腿就往禮堂的方向跑,初見和于小蕊跟在后面。
幾人跑到禮堂前的時候,烏漆嘛黑的院壩里,已經被百來號學生擠得水泄不通,全都是烏央央的人頭,爭吵聲此起彼伏。
張云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擠進去之后,站在一塊石頭上,他就看見了李小曼、趙承明、林子昊還有霍小光、許雯等人被圍堵在里面。
好多人指著她們大聲唾罵,聲音極為激憤:“憑什么?我們就想問一句憑什么?家里有錢有勢了不起?憑什么學校給他們安排高檔食物,高級賓館?我們這些窮學生就要吃青菜蘿卜,在車上過一夜?我們到底是不是市一中的學生?我們到底還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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