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寫信寫得太晚,林成并沒有回臥房歇息,而是直接歇在了書房旁邊的耳房。
耳房的床榻上鋪了干凈松軟的被褥,香爐里點了上次從光孝寺求的熏香,室內暖意濃濃,雖然氣候有些干燥,并沒有覺得有任何的不適,大概是累極了,林成躺下去就睡了。
即便在睡夢中,他的聽覺也非常靈敏。
這是他小時候跟著祖父在軍營,養成的習慣,營地里的士兵抱著刀槍和衣而睡,說是睡,其實并沒有完全沉睡,士兵們時刻保持著清醒準備戰斗的狀態。
身邊一有風吹草動就醒了。
一團漆黑中,林成睜開眼睛。
書房離臥房所在的院落離得遠,反而更靠近后花園,更靠近內院,起初修建宅子的時候,大概是看中了這里亭臺樓閣,有湖有水,看中了這里的秀美景致,才把書房建在這里。
聲音分明是從內院傳來的。
內院一般為女眷居住,他搬進來后,內院就荒廢了,只派了一個負責打掃的仆婦看守著。
這個時候,看守的仆婦早已經睡了。
林成從床上起身,準備出去看看。
從書房到內院看起來不遠,但需要穿堂越過庭院上臺階繞過花墻,彎彎曲曲,繞來繞去,很費勁。
說實在的,他一個人住一個這么大的宅子,太浪費了,府邸中好多地方他沒有去過。
林成也是第一次去內院。
因為常年沒有人居住,內院打掃得干凈,卻是突顯頹廢之象,四周空蕩蕩的,雜草枝葉叢生。
大晚上的,誰會來這種鬼地方?林成倒不是害怕。
聲音突然停下來,周圍的氣氛更顯得安靜詭異,跟在旁邊的小廝云衫頭皮發麻。
公子起床的時候,他也醒了,不放心跟著公子一路到了這里。
“公子,我們回去吧。”云杉害怕得牙齒打顫,直打哆嗦。
林成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邁步往前走。
樹影花窗后,影影綽綽有一個高挑的白衣麗人。
看到這一襲白衣,云衫三魂六魄出竅,差點暈了過去。
……
柳方芳覺得自己是瘋了,一定是瘋了。
她為什么要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回來,明知道這里已經不是她的家了。
新任廣州府知府林成,兩榜進士,這位林大人師出名門,可不是她能惹的人物。
父親為官十年,盤踞廣州,雖說沒有做出驚天動地的豐功偉績,但父親善于經營,作為一城的知府,多年來保持著能博得上級下級的好感。
雖說無大功但沒有過,父親這樣就很好,穩中求進,也一樣能平步青云,只要再外放兩年,就能進京做官,將來入閣拜相,指日可待。
但父親為官十年建立的根基,仿佛在一夜之間崩塌了。
她們柳家也是大戶,柳家上下兩百多口人,尸骨無存,最后都不能葬入祖墳。
想到這,柳方芳眼底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一雙手在墻上胡亂挖著什么。
她記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在這里的,從墻跟開始數第十塊磚,流放臨走前,她把東西埋在了墻里面。
娘親當時拉著她,在耳邊一個勁地催她快走,娘親還說,人都要流放了,還留這些沒用的東西干嘛。
一滴晶瑩的眼淚滴在血跡斑駁的十指上,柳方芳居然感覺不到痛。
這東西確實是沒用,從柳家倒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天壤之別,留著也沒什么用處了。
她一定是瘋魔了!冒著生命危險回來取它。
柳方芳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一邊用雙手挖著那塊磚,一邊用力地甩了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