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覺這句話說得委實不太合適。
至少不該在新年說。
話一出去的瞬間我就有些后悔了,氣氛太壓抑,沈語蘇別著臉,幾乎快要哭出來。我只能先安慰她,手架著她的肩膀,尚哥看著我,卻也不知他看的是哪一重時空。
溫如故手伸了兩次才捏住了水杯,他定定站著,站了許久,又不敢坐下:“你說,戲班子散了?”
我點了點頭。
沈語蘇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平復了心情,壓下了語末的一點微顫:“上次是我最后一次上臺,你沒來。”
她的話語很平靜,但如同平靜大海下包裹著澎湃洶涌的暗流。
我捏了捏她的肩膀,胳膊靠過去,不說話。
她捏著我袖口的手微顫,溫如故也顫,兩個人顫來顫去,我看不下去,翻了個白眼:“行了不要做發電機了,開心些,總歸是大過年的。等過完年,你那戲班子若是要撐,就重新撐起來,我二人撐著你。”
說完,我斜著眼睛看溫如故,眉眼彎起來,“是不是啊,如故?”
溫如故看著我的眼睛,看一秒連忙轉頭,對著沈語蘇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小蘇,我們一定捧你做最紅的臺柱子!比百樂匯里的牡丹還要紅!”
我一愣。
沈語蘇也愣,接著瞬間抬起眼睛,殺氣騰騰的眼神落在溫如故身上,“你還去看牡丹?”
溫如故立刻閉了嘴,焉焉躲在桌子后,拿腳把毛毯往前撥拉:“我沒有……但不是說百樂匯的牡丹是最紅的嗎……”
我哭笑不得,拍了拍沈語蘇的手。她也就是隨口喊喊,喊完就坐在沙發上,小聲嘀咕:“當初我那原班主想將班子撐起來,都頗為不易。我們不僅缺錢,缺人,我們還缺戲……總有觀眾要看新戲,誰都寫不出新時的戲來,平白遭人罵,又挨砸臺……”
“錢是不缺的。我二人在,你的錢就不會缺。人也總是會來的,至于戲……”溫如故也苦了臉,我倒平白想到紀先生,若是從前他那些故事那些戲本拿出來——權當他記得——的話,沈語蘇可還缺戲本子嗎?
于是我想了想,說:“戲也不缺,我有法子。”
沈語蘇看向我,滿臉的不信任:“你何處來的法子?”
我挑了挑眼睛,好心情道:“保密。”
溫如故也立時看向我,我和他對看半天,門突然被敲響了,紀先生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進來,“夏……寒煙。”
屋中另外兩個人瞧著我表情精彩紛呈,我內心思索一陣,覺得紀先生大抵是脫口而出的夏姑娘,但想我說過不必太生分,就改口叫了寒煙。
但這種連名帶姓叫起來旁人聽了,就覺得紀先生抄起了板凳要來打我。
我選擇沉默,過去開了門,意外看見門外只有紀先生一人。我一開門他就飛快竄了進來,一邊說著抱歉一邊走到我身邊,站住,不動了。
如同被狗攆的兔子似的。
我奇怪地往外看了一眼,樓里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紀先生仿佛知道我心思似的,壓低聲音在我耳后說,“樓下有東西,這兒沒有。”
“什么東西?”我愣了愣,“溫府進了什么賊嗎?”
“我不知道。”紀先生的語氣十分的誠懇,又將聲音壓得更低,我幾乎要貼過去才能聽見他在說什么:“家里鬧鬼。”
“?”我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紀先生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