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云中郡。
插在土墻縫隙間的火把往下滴著油脂,朦朧之間,依稀可以看清城頭上有一面旗幟在前方——
祠黃帝,祭蚩尤于沛庭,而釁鼓旗,幟皆赤。由所殺蛇白帝子,殺者赤帝子,故上赤。
呼嘯的北風中,好大一個【漢】字迎風飄揚。
而夜色掩映下,守城漢軍根本看不出遠處有什么異常。
兩里開外的地方,明晃晃的刀斧戈矛森然奪目,一隊隊騎兵排列整齊,等待著頭領下令。
此時此刻,金氏雙唇緊抿,正出神地望著前方高達三丈的城墻。
匈奴人善于騎射,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兔,用為食,但卻不擅長攻城——
哪怕有那些越塞亡人幫助,他們依舊不會架設云梯、制作攻城錐。
眼下這種情況,最常使用的方法只有兩種,一是圍城,待城中糧食消耗殆盡,城池自然不攻自破,二是收買細作,趁著夜黑風高,將城門打開。
“頭領,何時才能入城?要是再這么耗下去,恐怕漢人的援軍就要到了,畢竟,黃巾軍靠不住……”
“等。”
話落,金氏瞇了瞇獨眼,死死盯著漢軍城門,等待細作傳訊。
雖然燒殺搶掠,確實是他們胡人的行事風格,但,只要那些有本事、會手藝的漢人真心歸附,都不會被虧待。
這一次,為攻下云中郡,金氏拿出部落積了攢數十年的財貨,多次威逼利誘,才買通了數名貪生求活的守城校尉,約好亥時開門。
唏律律~
由于首領沒有發號施令,那些匈奴騎兵一個個端坐在馬背上,一邊安撫戰馬,一邊耐心等待著。
突然,城頭上的火把滅了兩束!
金氏臉色一喜,又旋即收斂,只見他從身后抽出一副長弓,摸出兩支造型奇特的骨箭,對準天空,大拇指緊扣弓弦,眼中盡是寒意。
“咻!”
兩支特制鳴鏑沖天而起,聲傳數里,驚醒了城中熟睡的軍民。
“敵襲……”
一名漢軍守卒下意識地吼出聲來,卻被滿天飛來,猶如蝗蟲般密集的箭矢瞬間扎成了刺猬。
銅箭揳入城門,發出持續不斷的嗡鳴,那些被強征過來守城的百姓哪里見過這種陣勢,個個嚇得面色蒼白,兩股戰戰。
城中。
刺史張懿猛然醒來,才意識到自己并非在做噩夢,匈奴人真發動夜襲了!
與此同時。
七百里外,定襄城。
“王師威儀,赫赫天威!”
“王師威儀,赫赫天威!”
“王師威儀,赫赫天威!”
夜已經深了,縣民卻聚在一處,看著城外漫無邊際的火光,大聲叫嚷著。
此地聚集屬于新興郡管轄,卻與雁門、云中二郡搭界,經常能看到一些難民踏著冰河而來,口中稱,匈奴此次來勢洶洶,數量足有百萬之巨。
如此夸張的話,定襄百姓竟然信了,因為不僅難民這么說,那些僥幸未死、帶著家奴的士紳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