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在外浪蕩數載,竟然召集前朝余部,在關中做下好大的事端,此事現在不提,只說其舉事失敗后,孤身一人竄至興元府,前后都有官軍搜捕,自覺逃生無望,便把一生武藝傳給了當地略陽縣一個四處拜師,愛舞槍弄棒的富家子。
而這個富家子,便是老廟主陳空山,他因包庇反賊,牽連全家被官府殺捕,唯他仗著微末武藝只射生逃出,但也不敢回鄉,流浪數載才在將軍廟當了道士,這也是老廟主見鐘七流浪孤苦,想起當初,便不顧賈清風反對,硬是收下了鐘七。
當然這些秘辛鐘七自然不知,只是聞鄧奎之言,曉得了內外武學之珍貴,心下也是猜測老師父當年肯定不是一般人,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向師父打聽個詳細。
二人攀談間,不覺日至晌午,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鐘七放下筷子,朝鄧奎拱手道“這些時日,多謝鄧巡檢熱情招待,留貧道在此將養傷勢,各類藥草,法物贈送不絕,也耗去了鄧善信諸多資財,大恩不言謝,請受貧道一拜……”
鐘七說罷起身深躬一禮,鄧奎連忙阻住,疑惑道“泓師這是何意,你是道法高人,落到鄙陋室,正是鳳凰棲落爛松樹,也是我家福分,又對鄧某指點了諸多法教之事,怎敢當泓師大禮”
鐘七搖頭不語,只是扶正鄧奎坐下,硬是深深作揖到底,鄧奎推辭不過,只好受了大禮,面露疑惑,欲言又止。
鐘七也不解釋,他不得已之下,以顯法戲術迷惑鄧奎,鄧奎卻對他敬若老師,不僅讓出最好的中廂與他居住,各類所需也是應鐘七所需,只要鐘七開口就是搜刮百姓也要弄來,如此恩情當得一拜。
“貧道在鄧府叨擾多日,如今傷勢漸好,也該與鄧巡檢辭別了……”
鄧奎聞言一愣,轉而把住鐘七袖子道:“泓師傷勢并未痊愈,為何忽然要走,可是鄧某招待不周,還是府中女眷婦孺亂嚼舌頭,得罪了泓師?”
鐘七搖搖頭回道“貧道一日三餐都是鄧巡檢親自送來,夫人也對貧道禮遇有加,只是貧道出來許久,并未歸山,怕觀里道兄擔心……”
“這個無礙,稍后我遣人送個信到午山,泓師且安心在此玩耍就是,不必為此憂心”鐘七話還沒說完,鄧奎直接插言挽留道。
“不必勞煩差人,貧道方外之人也不便久居巡檢家中,觀中也有事務需要打理……”鐘七在此辭別,轉而朝面露不舍的鄧奎寬慰道:“午山距此不過數十里,一日便至,巡檢日后但有麻煩,只要修書一封,貧道力所能及之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鄧奎見鐘七堅決要走,也只好嘆息答應,點府中家眷,僮仆,丫鬟具來相送,送出九里徑外,鄧奎有點僮仆牽來一匹棗紅大馬,渾身毛色光亮,高橋馬鞍,朝鐘七抱拳道:“此路數十里,這匹馬給泓師做個腳力吧”
“哈哈哈……鄧巡檢忘了貧道此前所言了嘛,道人不騎馬,不坐轎啊……”
鐘七在鄧府住了十來天,常見鄧奎騎這匹馬巡哨,而巡檢司五十弓卒又是步軍,軍馬也只有這一匹,可見鄧奎之赤誠,已受鄧家恩情,又如何能受此馬,所以推說道,轉而又朝鄧奎道:
“鄧巡檢不必再送了,把馬牽回去吧……貧道去也……”
說罷不顧鄧奎挽留,疾步往回走去,而鄧奎也一直站在九里徑鄉道口,望著鐘七背影漸漸遠去,一時默然無語,眼看鐘七身影漸漸只剩一個小點,才在身旁家人的催促下,轉身準備回府。
“鄧巡檢,謝你大恩,下次相見,貧道送你一件禮物……”忽然一道猶如洪鐘大呂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鄧奎連忙轉身望去,卻是數百步的鐘七正揮手說道,隨即鐘七身影漸漸遠去,消逝在蜿蜒小道上,唯有一曲道情歌悠揚響起,清朗的音調傳遍四方:
無名無利任優游,遇酒逢歌且唱酬。
數載未曾經圣闕,千年唯只在仙州。
尋常水火三回進,真個夫妻一處收。
藥就功成身羽化,更拋塵坌出凡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