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知愈多,便愈知天道浩渺,得之太少,能與后湖暢談格物之道,并攜手探索,此亦常洵之幸。”
常洵拉著趙士楨走出朝房,兩人在門口辭別,趙士楨看著常洵離去的背影,怔怔許久,清醒后卻發現不遠處有兩位青袍官員看著他連連搖頭……
趙士楨不由苦笑,定是有人看到他與常洵聊了大半日,便認為他投靠了三皇子,成了“三皇子黨”。
不過,這朝中的“三皇子黨”,除了鄭家,大概也只有他這個獨苗了!
趙士楨搖了搖頭,也沒有與那幾位官員打招呼,徑自走了。
與常洵的一番話,徹底打開了趙士楨的眼界,原來眼前的世界,還有如此豐富多彩的一面。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趙士楨現在便是這種感覺。
至于仕途……
四十八歲的從七品中書舍人,又不是科舉出身,趙士楨也知道自己在仕途上的前景渺茫。
三年前他上書進《神器譜》時,倒是有所期待,兵部尚書蕭大亨也在奏疏中大為嘉獎,但提出的嘉獎卻是“先行記錄”,待各邊效有實用,再另行破格優處,結果火器之事漸漸便了無聲息,他又在文華殿干了三年。
期間種種非議,也是讓他不堪其擾。
至于名聲……
立德、立功、立言,他與常洵所作之事,是立萬世之言,建百世之功,便是眼下種種非議,又何足道哉?
趙士楨漸漸挺起胸膛,邁開大步,念頭一片通達。
常洵習慣了晚睡早起,晚飯過后,他讓張成準備好筆墨,攤開一冊新的折本。
“科學,第三期……”
“論物質的微觀結構……”
常洵將今日與趙士楨談及的“原子論”整理以后,寫成了一篇論文,作為《科學》第三期的內容。
《科學》已經出了三期,創刊號寫的是“論引雷旗桿的原理與避雷針的作用”,第二期寫的是“靜電荷的幾種研究方法”,第一期抄了一百份,都發出去了,第二期是昨天夜里才完稿,今天張成著人抄了幾十份,也都發出去了。
根據張成的說法,對這兩期《科學》,大家的態度還是蠻積極的,到一個地方,聽說是常洵新寫的文章,都是一搶而空,還有人追問有沒有更多的……
張成按照常洵的交待,一處只給一份,有人看到便行,于是拿到文章后,往往是由一人大聲誦讀文章,多人圍觀,十分熱鬧。
那誦讀之人讀一句,圍觀者齊呼“胡說八道”,然后紛紛開口駁斥,罵到那句話粉身碎骨,才讓誦讀下一句,然后又齊呼、叱罵……
這已成為京城諸多衙門的一大盛景。
經過常洵的多番告誡調教,張成已經開始學著說一點實話了,常洵知道實情后,也沒有生氣,依然讓張成安排抄寫、分發,每期一百份,留存十份,送出去九十份。
科學的普及,水滴石穿,是個長久的功夫,常洵也不指望新的理論體系在短時間內引起轟動,然后一舉改變世界……
那不現實,是不講科學!
雷電是個不錯的切入點,但電學的深入研究與應用的條件尚不成熟,常洵打算在利用雷電在這時代的重重簾幕上撕開一道口子,然后再循序漸進的展開科學的研究與推廣。
一下子便拋出“萬物皆可言數”和“原子論”,目的也是如此。
亂世要用重典,陳年積疴要下猛藥,常洵不指望這些理論很快便得到認同,他要的便是語出驚人的沖擊力,希翼有人在沖擊之下多一分思考!